秋晨的露水压弯了田埂边的狗尾草,林晚星背着竹筐往村西的坡地走时,裤脚已经被打湿了大半,凉丝丝的水汽顺着布料往上渗,贴在腿上很不舒服。王秀兰今早要去镇上赶集,临走前把镰刀塞进她手里,叮嘱“必须割满两筐猪草,不然别想吃午饭”——家里的母猪怀了崽,王秀兰说“得让猪吃够了,将来才能多下崽卖钱,给朝阳攒学费”,至于她的早饭,只有灶台上一碗凉透的稀粥,连块咸菜都没有。
书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贴在胸口的位置。里面装着昨天刚从张老师那儿借来的四年级语文课本,书页边缘有些卷边,却被张老师用旧报纸包了书皮,上面用钢笔写着“晚星暂用”。张老师说“这课本你先拿着看,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她昨晚在油灯下偷偷翻了几页,里面有描写山外面世界的文章,有“春眠不觉晓”的诗,还有一幅印着**的插图,她盯着那幅图看了好久,心里悄悄盼着,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坡地比河滩远,路也难走,全是坑坑洼洼的土坡,稍不注意就会滑倒。林晚星走得慢,眼睛却没闲着——她在找一种蓝色的小花,花瓣像星星,张老师说那叫“点地梅”,耐旱,就算长在石缝里也能开花。上次张老师帮她补课,从课本里拿出一朵压平的点地梅,说“晚星,你就像这花,再难的环境也能好好长”,那朵花后来被她夹在自己的小学课本里,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一眼。
“姐!你走快点!妈让你割完猪草顺便给我摘酸枣!”林朝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骑着赵秀兰新买的儿童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布袋子,显然是来“监工”的。他骑得歪歪扭扭,车轮压过路边的石子,溅起的泥点落在林晚星的裤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林晚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坡地这边没有酸枣,要去东边的山坳才有。你别骑太快,这儿路不好,小心摔了。”她记得上周林朝阳在平地上骑车都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点皮,王秀兰抱着他哭了半天,还骂她“没看好弟弟”,罚她没吃晚饭。
“我就要吃!”林朝阳把车停在路边,噘着嘴走到她面前,伸手就去拽她的书包带,“妈说了,你今天必须给我摘到酸枣!不然我就告诉妈你偷懒!”书包带被拽得变了形,里面的课本硌得她胸口发疼,林晚星赶紧护住书包,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了,割完猪草就去给你摘,你别拽书包,里面有课本。”
“课本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林朝阳撇撇嘴,松开手,转身又骑上自行车,“我在坡顶等你,你快点割,我可不想等太久!”他骑着车往坡顶走,车铃“叮铃叮铃”地响,在安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放下竹筐,拿起镰刀开始割草。坡地的草比河滩的更韧,镰刀又钝,她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割下来,手心很快就出了汗,磨得旧伤口隐隐作痛。她蹲在地上,一边割草,一边留意着周围的花——她想再找几朵点地梅,夹在借来的语文课本里,就像张老师那样,让课本里也藏着“星星”。
割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亮了——在一块石头缝里,开着三朵小小的点地梅,蓝色的花瓣沾着露水,像刚睡醒的星星。她赶紧放下镰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踩坏了旁边的草。她蹲下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露水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她想起张老师说的“再难的环境也能好好长”,心里突然暖了起来——这些花长在石缝里,没有足够的土,没有足够的水,却依然能开花,她是不是也能像它们一样,在难走的日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花期”?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旧手帕,这是张老师上次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她轻轻捏住点地梅的花茎,慢慢拔出来,尽量不损坏花瓣,然后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她要等晚上回家,把花压平,再夹进语文课本里,让它们和那些文字作伴。
“姐!你怎么还在玩花?快点割草!”林朝阳的声音从坡顶传来,带着不耐烦。林晚星赶紧把衣兜捂紧,拿起镰刀继续割草。阳光慢慢升起来,晒得她后背发烫,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草叶上,很快就蒸发了。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早上那碗稀粥早就消化完了,可她不敢停下来——赵秀兰的话像根弦,紧绷在她心里,要是没割满两筐草,今晚又要饿肚子了。
好不容易割满了第一筐草,林晚星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然后背起竹筐往坡顶走。走到坡顶时,她看见林朝阳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吃得津津有味。冰棍是从镇上买的,王秀兰早上赶集特意给他买的,还叮嘱“别让晚星吃,她吃了会肚子疼”。
“姐,你可算来了!”林朝阳看见她,举起手里的冰棍晃了晃,“妈给我买的奶油冰棍,可甜了!你想不想吃?”他的语气里满是炫耀,却根本没打算把冰棍递给她——他知道,就算林晚星想吃,母亲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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