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深圳燥热得像团火,晨光书店的吊扇转得嗡嗡响,林晚星却觉得指尖发凉——王阿姨的电话像一把冰锥,戳破了她半个月来强撑的平静,也戳碎了她对家最后一点柔软的期待。
“晚星啊!你可别在深圳傻等了!”电话那头的王阿姨嗓门亮,带着东北人特有的急脾气,“你爸哪是什么腰间盘突出要手术?就是前几天吃了隔夜的粘豆包,闹了急性肠胃炎,在镇卫生所挂了两天水就下地干活了!你妈拿着你寄的五千块,转头就给朝阳买了个新手机,还跟街坊说‘等晚星下个月满18了,就不让她去深圳折腾了,找个本地小伙嫁了,彩礼能给朝阳攒初中升高中的学费’……”
“哐当”一声,林晚星手里的搪瓷杯砸在柜台角上,刚晾好的凉白开洒了一地,溅湿了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她盯着地上蜿蜒的水渍,耳朵里“嗡嗡”作响,王阿姨后面说的话像被风吹散,只有“急性肠胃炎”“五千块买手机”“满18岁嫁人”这几个词,在脑子里反复打转,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还有一个月就满18岁了。小时候她总盼着成年,觉得18岁就能自己做主,能离“考大学”的梦想更近一步。可现在,母亲却把她的18岁,变成了逼她嫁人、给弟弟换学费的筹码。
她想起半个月前父亲在电话里沙哑的声音:“晚星,爸快不行了,要做手术……”想起自己攥着存折去银行汇款时的慌乱——那五千块是她从块“救命钱”里抠出来的,为了凑这笔钱,她把原本要买的《高考文综最后三套卷》换成了二手的,还把这个月的生活费压缩到了400块,每天只吃两个馒头配咸菜。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晚星!你没事吧?”陈姐听见动静跑过来,看到她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赶紧扶她坐在小凳上,“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林晚星张了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陈姐,我妈……我妈骗我!我爸根本没做手术,就是肠胃炎,她拿我的备考钱给朝阳买手机,还想等我满18岁,逼我回家嫁人……”
“什么?!”陈姐也急了,嗓门都提高了,“这孩子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正是要拼前程的时候,怎么能这么糟践她的梦想!那五千块是她省了多少顿饱饭才攒下来的啊!”
就在这时,书店门被推开,张磊推着自行车进来,车筐里放着刚打印好的《高考数学押题卷》,封面上还贴着他手写的“晚星专属重点标注”。看到林晚星哭成这样,他赶紧放下车跑过来,蹲在她面前:“晚星,怎么了?是不是复习太累了?还是……家里又打电话了?”
陈姐把王阿姨的话跟张磊说了一遍,张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看着林晚星通红的眼睛,伸手把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比平时更坚定:“晚星,咱们回去。我陪你一起回东北老家,把事情说清楚,把钱要回来。你还有一个月就满18岁了,成年了就能自己做主,你妈不能逼你留下,更不能逼你嫁人。”
林晚星抬起头,看着张磊眼里的认真,心里的慌乱好像被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斗不过母亲的强势——母亲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弟弟朝阳,为了朝阳,她能说出“女孩子读书没用”的话,也能做出骗女儿钱的事。可要是有张磊陪着,她至少敢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敢跟母亲争一争。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点了点头:“好,咱们回去。”
当天下午,林晚星跟陈姐请了假,两人直奔深圳火车站。五一刚过,火车票不算紧张,他们买到了当天晚上的硬卧,要坐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东北老家的县城。候车的时候,林晚星靠在张磊肩膀上,手里攥着那张汇款单的存根,指尖反复摩挲着“5000元”的数字——这是她离大学最近的机会,她不能就这么被毁掉。
“别担心,”张磊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深圳的五月穿短袖刚好,可东北老家还得穿薄外套,“到了老家,咱们先找王阿姨,她知道真相,能帮咱们说话。你妈要是不讲理,咱们就找村委会,东北人都讲究‘理’字,不会让她这么欺负你的。再说了,你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成年了就能自己决定以后的路,她拦不住你。”
林晚星“嗯”了一声,没说话。她脑子里全是老家的样子——土坯房的烟囱里飘着炊烟,院子里的压水井压出来的水带着甜味,房后那棵老榆树下,她小时候跟朝阳一起玩过“跳房子”。那时候朝阳还小,会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等等我”,可现在,他却拿着她的备考钱买了新手机,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火车启动的时候,林晚星看着窗外的灯火一点点倒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张磊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纸巾递给她,默默陪着她——他知道,现在说再多“别难过”,都不如陪她把事情解决了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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