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柏油路吸着他的鞋底,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史母淬毒的咒骂、围观者手机冰冷的快门声......这些早已渗进骨头缝里,此刻在脑中嗡嗡作响,刮擦着神经。
洛川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这栋旧楼的。
左脸肿得发麻,嘴角干涸的血痂被汗水浸得又痒又痛。
身体深处,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力量余波,如同囚禁的岩浆猛兽,随着心跳猛烈撞击着牢笼。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筋骨欲裂的钝痛和虚脱。
钥匙在锁孔边缘抖抖索索地刮蹭,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试了几次,“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午后光线透过纱窗,在狭小的客厅投下温暖光斑。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空气里残留着洗涤剂和家的熟悉味道。这微弱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洛川强撑的冰壳。一股混杂着后怕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
“哥!”
清脆的呼唤带着雀跃,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洛汐小小的身影从卧室门口轻盈地跑出来。洗得发白的小熊睡裙下,一双旧鞋啪嗒作响。
乌黑色的长发在阳光里跳跃。苍白的小脸泛着兴奋的红晕,清澈的黑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纯粹的欢喜。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线头开绽的小熊玩偶,一缕棉絮从缝隙里悄悄探头。
她张开小小的手臂,扑向哥哥的怀抱。
小手即将碰到洛川衣角的瞬间——
洛川的身体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向后一缩。
动作剧烈,带倒了门后鞋架上的空瓶,“哐当”一声滚落。
他死死贴紧冰冷的金属门,脊背弓起,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脸上是洛汐从未见过的惊恐和痛苦,近乎狰狞。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瞳孔缩成了针尖,翻涌着洛汐完全无法理解的混乱风暴——恐惧、抗拒、一种近乎绝望的自我厌弃......还有某种翻腾着的黑暗。
这种眼神......
洛汐小小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维持着前倾拥抱的姿势,像被无形的冰霜冻在原地。
清澈的黑眼瞳深处,恐惧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漾开冰冷的涟漪。
三年前那个撕裂世界的秋天......独自抵挡魔潮的母亲......躺在狼藉和血色里、用同样翻涌着绝望、痛苦和深不见底黑暗的眼睛看着她的哥哥......然后......送走了她......
冰冷的恐惧瞬间绞紧了洛汐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脸上的雀跃和欢喜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被巨大惊吓刺穿的空白和冰冷。
“哥.....?”小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只剩气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脆弱。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眼神?
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冰冷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洛川惊惶退缩的同时,他体内那团东西疯狂撞击着他的意识。
轰——!!!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从骨髓里刺出。
洛川的身体剧烈痉挛,喉咙里挤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
他死死咬住下唇,齿间瞬间尝到了更浓的铁锈味。
黑雾渗出。
冰冷的,粘稠的,毫无征兆地从他全身毛孔里涌出来。像墨滴入清水,一秒就染透。
那黑雾并非气体,更像是流动的、吞噬光线的深渊,带着冰冷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光线触及黑雾边缘,是被完全吞噬,还是像活物一样有边缘张力?没人知道。
只不过是玄关处的阳光被利刃切割,在洛川周伟形成一片迅速扩张的、绝对黑暗的领域。
空气发出无声的嘶鸣,温度骤降。
“呃啊——!”
洛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被抽去筋骨,顺着门板软软滑坐下去,后背重重撞在门上。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深陷发根。
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痉挛都让那恐怖的黑雾更加汹涌。
他能清晰“感觉”到它正在失控。
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墨汁灌满,传来灼烧般的胀痛和刺骨的冰寒。
洛汐被眼前骇人的景象彻底钉在原地。
哥哥被蠕动的黑雾包裹着。
哥哥痛苦的身影,与三年前魔域里的身影,在她惊恐的视野里疯狂重叠。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滚落。
怀里那只被她死死搂住的小熊玩偶,终于承受不住主人剧烈的颤抖和脱力,无声地滑落。
“啪嗒。”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小熊玩偶脸朝下趴着,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距离那不断蔓延的黑暗边缘,仅有一步之遥。
一缕原本洁白的棉絮从开线处垂落, 触到黑雾边缘的瞬间,无声地染上了一抹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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