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苦涩凉气像顽固的幽灵,盘踞在每一寸空气里,与窗外慷慨泼洒进来的、带着暖意的晨光无声地角力。
惨白的顶灯像一柄薄刃,把墙壁和病床削得更冷,无情地勾勒出夜溪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庞,更衬出一种易碎瓷器般的脆弱。
银色的长发像一泓冷月,静静泻在枕上。
几根贴片导线,如同纤细的藤蔓,连接着她纤细的手腕,另一端蜿蜒至床边一台小巧的监测仪。
屏幕上,平稳跳动的绿色波形和规律变化的数字,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冰冷的脉动。
洛川深陷在床边的硬质塑料椅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脊柱绷成一张满弓。
他全部的感知,都死死地拴在夜溪那微弱得几乎被忽略的胸廓起伏上,以及监测仪上那固执闪烁、代表心跳的绿色光点。
每一次微弱的起伏,每一次绿光的闪烁,都牵扯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校长室那惊魂的瞬间——光线被瞬间抽离的窒息感,以及随后那匪夷所思的、如同时间倒流般的“平静”——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摁进他混乱的脑海。
每一次回想,都带来刺骨的寒颤,让他的指尖冰凉。
王校医是个身材微胖、面相温和的中年男人,厚厚的镜片后是一双习惯性眯起的眼睛。
他刚做完一轮细致的检查,将听诊器从耳中取下。
金属的凉意稍稍压下倦意。他不紧不慢地将听诊器挂回脖子上,目光专注地扫过监测仪屏幕上的每一个数字和曲线,带着职业性的从容,刻意绕开了那些悬在舌尖、却绝不能出口的疑问。
“怎么样?”洛川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楔在王校医脸上,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
“放心,”王校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冷光,语气平稳得像在聊天气,“跟姜老师判断的一样,只是昏迷了。心跳、血压、呼吸,都稳得很。”
他抬手指了指监测仪屏幕,“除了体温偏低点,脏器没查出任何损伤。初步看,像是精神层面严重透支,把自己耗干了。现在,休息就是最好的药,等她自然醒。”
洛川紧绷的肩膀终于垮塌下去一丝,无声地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浊气,但眼底的担忧并未散去,反而像沉甸甸的石头压着。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黏在夜溪苍白的脸上,寸步不离。
“王医生,”一直安静伫立在稍远处的姜轻雪开口了。
“洛川同学的情况呢?他刚才在校长室那边......emmm......情绪起伏剧烈,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
她的话语极其谨慎,每一个词都像被精准地掂量过。
“情绪起伏剧烈”、“状态不太稳定”、“引动了一些异乎寻常的现象”,这些模糊的短语完美避开了刚才发生在校长室的所有事情。
“哦?”王校医闻言,立刻转向洛川,神色认真起来,“洛川同学,来,左手腕伸一下。”
洛川依言伸出左手,动作有些僵硬。
王校医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
指尖悄然泛起一层淡绿色微光。
这微光带着一股如同初春嫩芽破土般的生命气息,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顺着脉搏的跳动,悄然探入洛川体内。
一股清晰的暖流顺着经脉在四肢百骸间流淌。
洛川的身体瞬间绷紧,识海中,那冰棱构筑的屏障意象骤然浮现。
体内深处,那股沉寂的、冰冷的黑暗力量似乎被这外来的暖意微微惊扰,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深渊中不安地蠕动了一下,随即又沉入死水般的寂静,仿佛刚才的悸动只是他神经紧绷下的幻觉。
王校医闭目凝神,眉头随着探查的深入而越皱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艰难爬行。
医务室里,只剩下监测仪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以及夜溪那微弱到几乎被仪器声吞噬的呼吸。
洛川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盖过了一切。
许久,王校医才缓缓睁开眼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他收回手指,指尖那点微弱的绿光悄然隐没。
“怪了......真是奇了怪了......”他低声嘟囔着,摇了摇头,目光带着明显的费解投向姜轻雪,“姜老师,我用生机探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洛川同学的身体。结果......”
“怎么样?”姜轻雪追问,眸色寒潭无波,但专注的姿态表明她在等待一个关键的结论。
“从最基础的异能波动和身体强度来看,”王校医看着洛川,语气非常的笃定,“源初之息在他体内,稀薄得可怜,跟被台风吹散的蒲公英似的,根本聚不成任何有效的异能回路,更别提形成稳定的异能了。他的体质,”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也就比普通没升格的A级异能者,强那么一点点,勉强算是皮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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