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铁梯仅容一人侧身通行,每踏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浓重的霉味、灰尘和隐约的阴沟腐水气味,在秋日午后的微凉空气里弥漫,令人窒息。
巷子深处异常安静,只有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更衬出此地的荒僻。
洛川沉默地跟在夜溪身后。
她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银色的发丝随着她小心的攀爬轻轻晃动。
她略显笨拙地推开顶楼那扇薄薄的木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
门内是更深的昏暗,像一个吞噬光线的洞穴。
夜溪在门口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才侧身让开一点空间。
她冰蓝色的眼眸在门框阴影里看向洛川,惊悸未褪,但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空茫。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洛川站在压抑的梯口,目光越过她的肩膀。
剥落的墙皮、冰冷的水泥地、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陈旧与绝望气息......这狭小的空间像一个被遗弃的冰冷铁盒。
一股混杂着震惊和不适的淤塞感猛地堵在他胸口。
“你...就住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以他所知,孤儿院的补贴......再微薄也不至于只能租住在这种地方吧?
这疑问尖锐地刺进他脑海。
这里的脏乱、破败和冰冷,恶劣得超乎常理,根本不像一个“家”。
秋日午间稀薄的光线,透过楼梯口高处的气窗,吝啬地投下几缕浮尘的光柱,残酷地照亮了门缝后的景象。
夜溪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冰蓝的眸子避开他的审视,向下垂落。
她没有回答,抓着门框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那是猝然被戳破窘迫的狼狈和无声的难堪。
洛川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话里的直接带来的刺痛,但眼前的景象太过触目惊心。
他看着那双低垂的、盈满复杂情绪的眼睛,看着摇摇欲坠的铁梯和身后如同墓穴的阁楼,一股酸涩的无力感猛地攫住了他。
沉默在弥漫,只有铁梯深处传来沉闷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门锁好。”他最终挤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带着近乎承诺的郑重,“有事...来找我......”
夜溪依旧沉默。
片刻后,她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复杂如翻涌的寒渊,惊惧、茫然、脆弱......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这笨拙关心触动的涟漪?
随即,她微微后退一步,薄薄的木门被轻轻合拢。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最后的光线也被吞没。
洛川站在彻底的昏暗里,腐朽的气息和门内透出的冰冷绝望将他围困。
他站了几秒,直到眼睛勉强适应黑暗,才摸索着,一步步踏下那吱呀作响、仿佛随时崩塌的梯级。
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潮湿的淤泥里,沉重滞涩。
阁楼里深重的黑暗和绝望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
那个消失在冰冷铁盒中的单薄身影,那双冰蓝眼眸里的恐惧与孤独......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
走出散发着恶臭的狭窄缝隙,巷子里浑浊的空气在阳光下蒸腾着铁锈和**的气息,竟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至少比那阁楼里的好得多。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回望。
阁楼唯一的小窗户,被厚厚的污垢覆盖,如同一只浑浊失明的眼睛,在阳光下更显肮脏破败。
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几乎融进阴影的模糊轮廓。
洛川在原地停留片刻,目光锁死那扇污浊的窗户。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攫住了他——仿佛在那片浓重的阴影之后,正有一双眼睛,同样穿透了污垢,无声地回望着他。
这感觉让他心头莫名一紧,却又抓不住实质。
巷子深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城市声响。
洛川深吸一口气,巷子里带着铁锈味的微凉空气灌入肺腑,混乱的思绪清醒几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模糊的窗影,决然转身,朝着巷口那片被秋阳照亮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渐行渐远。
阁楼上。寒气透过薄薄的鞋底渗上来。
夜溪背靠着单薄如纸的木门,身体僵硬。
门外洛川离去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由清晰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城市的背景噪音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无声地挪动脚步,走到那唯一的小窗前。
玻璃上厚厚的污垢像浑浊的泪痕,模糊了外面的阳光和世界。
她没有擦拭,只是安静地站着。
冰蓝色的瞳孔穿透污垢的阻隔,努力望向下方狭窄的、被高耸破败墙壁挤压的巷子。
目光追随着巷口的方向。
狭窄的巷子像一道幽深的伤口,延伸向午后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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