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
洛汐的声音带着哭腔,又轻又颤,像绷紧的弦。她下意识想扑过去,指尖刚抬起,就被身侧的洛川轻轻握住了手腕。
洛川半蹲下来,视线与妹妹那双蓄满水汽的圆眼睛平齐。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嘘——” 干燥温暖的掌心抚上她柔软的头顶,带着安抚的力量,“他累坏了,让他睡。别去吵他,好吗?”
洛汐的目光在沙发上那团无声无息的银白毛球和哥哥沉静的脸庞间来回游移。小嘴委屈地瘪了下去,像只被暴雨打蔫的小鸟。最终,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几乎要把怀里那只绒毛稀疏的小熊玩偶揉进心窝里。
“嗯......” 那声应答,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鼻音。
洛川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带上不容置疑的认真:“记住哥的话:在家待着,谁敲门都别开。除非——” 他顿了顿,强调,“是我用钥匙开了门。”
“好。”洛汐把小熊抱得更紧,下巴抵在熊脑袋上,声音细细的,却异常清晰。
洛川利落起身,目光转向客厅角落的阴影。
那里,夜溪安静地伫立着。仿佛感知到他的视线,银发少女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老旧的防盗门被拉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上午清冽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像泼洒的碎金,勉强驱散了屋内的沉闷。
“走吧。”洛川的声音融进涌入的光线里。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室内隐约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楼下的旧巷,在午前的日光里渐渐苏醒,人声嘈杂。
洛川率先走下光线微暗的楼道。
夜溪默然跟随,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微微垂着头。
即使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款式陈旧的校服,即使银瀑般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侧脸——那过于精巧的下颌线条,雪玉似的肌肤,以及流淌着月光般质感的银发,在阳光下依旧如同聚光灯下的主角,无声而强势地攫取着所有视线。
“天!快看那女生的头发......”路边奶茶店门口,两个系着围裙的女孩忘了手中的水果篮,低低惊呼,目光黏在夜溪身上,满是惊艳。
“是染的还是天生的?这银色太正了!美得像假发!”
“脸...脸也太小太精致了吧?你看那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她旁边那男生...也超有型的!就是表情冷了点......”
“感觉他们站一起...气场好搭啊...都冷冷的......”
“......”
洛川对周遭的空气连同那些细碎的议论和灼热的目光置若罔闻。但他修长的身影仿佛自带屏障,让路人下意识地退开些许空隙。
他的步伐不算快,带着刻意的迁就。
夜溪的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落点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地上的尘埃。视线始终低垂,锁死在脚下斑驳的水泥路上。偶尔几缕银发被风撩起,冰凉的丝缕拂过洛川垂落的袖口手腕,带来一丝微痒的凉意,又迅速垂落。
两人维持着那微妙的半步之差,在狭长老巷里穿行。
蒸包子的水汽氤氲,肥皂粉的气息从晾晒的花布衣服上飘散,混合着旧砖墙被太阳晒暖的尘土味。阳光吝啬地从两侧屋檐的缝隙漏下,将他们斜长的影子投在青石板和灰墙根上。影子短暂地交汇、重叠,又随着步伐仓惶分开。
一路只有步履叩地的声音——洛川的沉稳清晰,夜溪的飘忽,轻得像枯叶坠地。
这沉默,并非情侣的亲昵,也非完全的陌生。像两条被迫同行的溪流,表面泾渭分明,水面下却暗流涌动,维持着一种紧绷的平衡。
洛川的眼角余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身侧的身影,确认她没有落下;而夜溪则完全沉在自己的壳里,那层无形的隔膜依旧坚固。只是这沉默同行的剪影,在晨光与市井的烟火底色中,微妙地勾勒出一种外人眼中的“形似”。
小巷的灰墙砖瓦终于被甩在身后,视野骤然被无垠的水天劈开。
浩荡雄浑的沧澜江,横亘眼前。
上午十点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开阔的江面上,将滚滚东流的江水熔成一片跳跃的碎金,粼光万点,刺目地璀璨。对岸的高楼在水汽氤氲中,清晰又朦胧地矗立。
一股带着微凉水腥气和淡淡水生植物清气的风,猛地扑上面颊,卷动衣角,也撩起了银色的发梢。
夜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江岸缓缓停下。
仿佛被这片奔涌的开阔彻底攫住,她微微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凝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江心。阳光碎金般落入她眼中,驱散了平日的冰封,漾起一丝涟漪,像是被某种遥远而浩大的东西轻轻触动。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看着那无休无止、奔涌向前的壮阔。
洛川也随之在她身侧一臂开外的地方停下,保持着那个既不会惊扰她,又能给予某种存在感的距离。他也望向江心,让湿润的江风拂过他略显凌厉的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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