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箱在沉重的引擎轰鸣声中不住颠簸,每一次轮胎碾过碎石或弹跳,都引来金属扭曲般的呻吟。暗红色的天光透过缝隙渗入,在厢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
洛川背靠着冰冷的厢壁,尽可能将昏迷的洛汐护在怀里,减少颠簸对她的冲击。
妹妹的呼吸微弱均匀,但那一缕缕刺眼的银白发丝,却像冰冷的针,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开她额前被汗水和灰尘黏住的碎发,触手一片异常的冰凉。
夜溪坐在他对面,双手抱膝,冰蓝色的眼眸失神地望着厢壁上一道不断晃动的裂痕光影。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身体残留的痛楚让她提不起丝毫力气。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咆哮和外面世界永不停歇的毁灭背景音。
“你......”洛川试图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分散一下自己对妹妹情况的焦虑,“还好吗?”
夜溪缓缓抬起眼帘,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没......没事。”顿了顿,她又极其轻微地补充了一句,“谢谢。”
洛川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询问她如何与姜老师走散?讨论那个恐怖的兽人族?还是安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自己都不信。
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重新陷入了沉默,将妹妹搂得更紧了些。
驾驶室内,气氛同样凝重。
姜轻雪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这辆抢来的货车笨重而难以驾驭,在布满障碍的路面上行驶异常艰难。她必须时刻警惕前方可能出现的深坑,或者魔物。
透过后视镜,她能瞥见货箱里相互依靠的三个学生,心头沉甸甸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扫过旁边副驾驶座上脸色惨白、死死抓着扶手的罗杰。
“罗杰,对吧?”姜轻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家......在哪个方向?如果顺路,我们可以尽量靠近,看看......”
罗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个问题烫到了一样。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响声,眼神惊恐地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江景。
“没......没了......”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几乎要哭出来,“都......都没了......”
“家......家里人......”罗杰的声音骤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充满了绝望的泣音,“魔物......好多魔物突然就从天上那裂缝里冲下来......像......像下雨一样......我爸......我妈.......为了让我躲进便利店......他们......他们被......被吃了!就在我眼前!哇啊啊啊——!”
他终于崩溃了,压抑的恐惧和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啕大哭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姜轻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如此惨剧面前都无比苍白。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个少年目睹了怎样的场景,又是如何独自躲藏煎熬到现在。
“......对不起。”最终,她只能低声道歉,为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也为这残酷的现实。车厢内再次被沉重的寂静笼罩,只剩下罗杰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和引擎更加卖力的嘶吼。
姜轻雪不再说话,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将油门踩得更深。货车咆哮着,冲开挡路的零星废弃物,朝着记忆中沧澜大桥的方向疾驰。
必须离开北岸!必须过江!
不知行驶了多久,沿途的景象愈发惨烈,但令人略微意外的是,他们并未遭遇成群的魔物或暴徒,只有零星的、游荡的低阶魔物被货车的动静惊动,试图追赶,却又很快被甩开。
终于,前方视野豁然开朗!
残破的建筑向两侧退去,浑浊咆哮的沧澜江横亘眼前,而那座连接南北两岸的、宏伟的沧澜大桥,如同一条伤痕累累却依旧坚挺的钢铁巨兽,沉默地横跨在江面之上。
更让人心头一松的是,大桥之上,竟然异常“干净”。
没有堆积如山的车辆残骸,没有密集的魔物,甚至看不到多少行人。只有零星几辆和他们一样亡命飞奔的车辆,以及远处桥对面南岸隐约可见的......警灯?
希望如同微弱的光,骤然照亮了车内众人几乎绝望的心田。
“快到了!坚持住!”姜轻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操控着货车冲上了大桥的引桥。
轮胎碾过桥面,发出与之前不同的、平稳了许多的轰鸣。江风猛烈地灌入车厢,带着浓郁的水汽和血腥味,却也让众人精神一振。
洛川稍稍松了口气,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洛汐躺得更舒服些。夜溪也微微直起身,望向桥对面,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连哭泣的罗杰也止住了抽噎,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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