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胜匆匆穿过林间小径,道袍下摆沾染晨露。
他本有急事禀报,恰撞见方才送别吴用的一幕。
来不及细想,与朱武简单见礼后,口中便唤:“王头领,贫道有急事……”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当他目光落在刘备身上时,这一眼,让修行二十载的道心骤然一颤!
只见这位梁山之主静立晨曦中,眉宇间竟有淡金气运流转。
虽未成磅礴之势,却已显渊渟岳峙之象,隐隐透出他只在道藏秘本中见过的龙相天成之姿!
这哪里是江湖传闻中那个心胸狭隘的白衣秀士?分明是身负天命之人!
公孙胜原本对梁山并无归属,劫取生辰纲更多是一时义愤。
早已打定主意,待此事了结,便寻个由头返回紫虚观继续清修。
这红尘俗世,江湖纷争,与他何干?
但此刻,公孙胜福至心灵,仿佛冥冥中有天音垂示!
这位心高气傲的入云龙再无犹豫,将拂尘交于左手,右手单掌立于胸前。
旋即更是一撩道袍下摆,躬身行出师门最为郑重的大礼。
“贫道蓟州公孙一清,飘零半生,未遇明主。今见头领,方知天命所归!不才,愿弃云游之念,追随头领左右,效犬马之劳,参赞军机,望头领不弃!”
刘备虽听闻过入云龙公孙胜的大名,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投诚弄得一怔。
但见对方气度超然,情真意切,绝非作伪,顿时生出由衷的欢喜。
他连忙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先生乃世外高人,何必行此大礼!能得先生垂青,是某之幸,亦是梁山之幸!快快请起!”
刘备扶起公孙胜,才猛地想起他方才的急切,忙问道:“对了,先生方才说有何急事?”
公孙胜被这一扶,只觉一股温厚平和却又隐含威严的力量传来,心中更定。
经刘备提醒,他才猛地记起正事,脸上露出焦急!
“哎呀!是那青面兽杨志!他在聚义厅前撞见晁天王,提刀便要杀人!”
公孙胜语速飞快:“当日生辰纲正是从他手中劫得,林教头等人正在阻拦,但杨志状若疯虎,大家怕伤了他,都有些束手束脚!”
“什么?!”
刘备脸色顿变,不待公孙胜说完,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只留下一句。
“二位随后跟上!”
那份发自内心的焦急,让公孙胜更加确信,这才是值得追随的明主。
……
且说杨志。
在黄泥冈被晁盖等人麻翻,失了生辰纲,醒来后羞愤欲绝。
曾想一死了之,可念及那几次三番对他有恩的刘备,终究还是活下。
杨志不是没生过投奔的念头,但回想当初为了仕途,婉拒对方好意。
如今丢了官身,走投无路再去相投,那张青面皮就臊得发烫。
他就这么靠着身上仅剩的银钱,在青州城赁了间陋室,浑浑噩噩,蹉跎度日。
往昔东京殿帅府制使的威风,如今只剩残杯冷炙,与无边的寂寥。
“祖宗的脸面…都被我丢尽了!”
杨志狠狠将空酒坛摔在墙上,瓷片四溅。
醉眼朦胧地望着斑驳的墙壁,仿佛看见先祖杨令公在对他摇头叹息。
这些日子,他时常这般失意,买了醉,摔了坛,周而复始。
直到囊中空空如也,才被迫振作,想寻个营生暂且糊口。
也就是这时,在城门口,赫然瞥见自己的海捕文书。
上面竟将他污蔑成监守自盗,勾结贼寇,卷走十万贯生辰纲的元凶!
“好一个监守自盗!我杨家满门忠烈,竟落得如此污名!”
杨志凄然一笑,笑出了眼泪。
当场掩住额上那块象征着耻辱的青记,仓皇逃出青州城。
至此,他已被逼到绝路。
什么光宗耀祖,什么报效朝廷,都成了镜花水月。
堂堂杨家将后人,竟要寻山落草,这份屈辱几乎将这个心高气傲的汉子压垮。
他先是摸到二龙山附近,远远望见梁山旗帜,听闻这是鲁智深驻守的分寨。
想到鲁智深当初对自己的规劝,实在无颜去见故人,遂黯然离去。
又辗转至白虎山下,但见梁山字旗迎风招展,恰逢金枪手率兵在此休整。
想起徐宁当初对自己的挽留,羞惭之下,再次过山门而不入。
万般无奈,杨志准备去更远些的桃花山碰碰运气,若再不成,便真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岂料,刚至山脚,竟迎面撞见一支正在拉练的兵马,为首将领白马银枪,英姿勃发,不是那豹子头林冲又是谁?
林冲见到面色憔悴,眼中尽是血丝的杨志,也是大吃一惊,勒住马缰,愕然道:“杨制使?你怎会在此?年前一别,你不是前往大名府谋求前程去了么?如今…如今怎地又落得如此光景?”
同样的问题,林冲问过三回,回回都撞见自己落魄难堪的境遇。
杨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满腹辛酸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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