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行精锐,在林冲的率领下,悄无声息地向华州进发。
队伍虽仅百余人,却个个眼神锐利,行军时队列严整,斥候前出。
兵甲铿锵却无喧哗,即便休整,也保持着警惕,岗哨分明。
这般气象,直让随行的史进暗自心惊。
原以为梁山不过是个草寇山寨,此刻所见分明是一支纪律严明的精锐之师。
起初,这汉子还因先前冲突绷着脸,不与林冲多言。
可没过多久,那份别扭劲就被梁山军独特的气质冲散了。
行走到第三日,史进终究按捺不住性子,催马来到林冲身边。
“林教头,先前是史进鲁莽,口不择言,多有得罪,教头莫怪!”
林冲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计较,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路径。
史进见状挠着头,憨笑了几下,便围着林冲,像只雀跃的豹子,问长问短。
“林教头,为何你们梁山看着一点也不像…不像打家劫舍的草寇?”
史进便是这般性子,情绪直接而热烈。
当初听闻父亲史太公被江湖术士蒙骗,他立刻忿怒驱逐。
被王进一棒打倒,他马上心服口服,纳头便拜,苦学武艺。
得知朱武等人为义气甘愿赴死,他立刻冰释前嫌,引为知己。
他行事全凭本心,不虚伪,不矫饰,爱憎分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赤子般的纯粹。
林冲微微一笑:“无规矩不成方圆。再者,谁告诉你我们是草寇?”
“可你们分明占了山寨…”
“占了山寨就是草寇?”
林冲看向史进,目光如炬。
“若有一日,你被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是引颈就戮,还是找个山头活下去?”
史进一时语塞,若有所思。
歇脚时,他见林冲在溪边擦枪,忍不住取从马鞍旁取下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兵。
这柄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刀身寒光凛冽,舞动时八环相撞铮铮作响。
“林教头,闲着也是闲着,指点几招?”
林冲见他战意盎然,加之也想掂量掂量这九纹龙的斤两,便持枪而立。
“请。”
史进闻言大喜,当即一招力劈华山直取面门,刀光如匹练般劈来。
这一刀来得突然,势大力沉,刀锋破空时八环齐鸣,扰人心神。
林冲眼中精光一闪,长枪如蛟龙出海,精准点在刀脊三寸处。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刀势顿时偏了三分。
“好功夫!”
史进不怒反喜,刀势一变,三尖两刃旋出漫天光华。
林冲原本还游刃有余,交手数合后却不得不凝神应对。
蛇矛在刀光中穿梭,每次碰撞都激起刺耳锐鸣。
三四十合过去,史进刀法愈见凌厉,三尖两刃使得泼水不进。
他这路刀法得自异人真传,确有独到之处。
八环响声忽急忽缓,暗合音律之妙。
林冲暗自点头,这少年郎确有狂傲的资本。
他起初只是格挡,待看过十招后,枪法陡然加快。
但见枪尖总是抢先一步封住刀路,任史进如何变招,总像是自己往枪尖上撞。
几招过后,史进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林冲故意卖了个破绽,史进大喜,一刀斜劈。
却不料林冲手中蛇矛,竟突然贴着刀杆滑入,矛尖轻点在他腕间。
史进手腕一麻,宝刀脱手,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承让。”
林冲收枪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史进怔怔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忽然问:“若在战场上,我方才已经死了?”
“三招之内。”
林冲淡淡道:“你的刀法江湖气太重,杀气不足。真要杀人,一招就够了。”
史进虽经王进调教,枪棒技艺大有进境,然毕竟年轻,功力尚浅,临阵经验远不及林冲这等禁军高手。
若是旁人吃了这等亏,难免羞恼,史进却反而眼睛一亮,跳将起来,更加来劲。
围着林冲追问,殷勤讨教,直把个沉稳的豹子头弄得哭笑不得。
然而,打归打,闹归闹,林冲心底却着实敬重这条汉子。
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画匠之女,竟敢不计后果,欲孤身行刺一方太守。
这等侠肝义胆,如何不让他这经历过世间凉薄的人为之动容?
林冲见他这般磊落,语气也缓和下来:“史进兄弟武艺不凡,只是...”
这时几个巡逻的士卒经过,整齐地向林冲行礼,林冲颔首回礼。
待他们走远,林冲对史进低声道:“史进兄弟,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梁山上下,从未拿自己当过打家劫舍的草寇。你看这些弟兄,三个月前还是面朝黄土的农夫,如今却知道相互照应。我们只是被这污浊世道逼得走投无路,在学着怎么活下去,活得像个样子。”
史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士卒们虽然衣着朴素,但个个眼神清明,行进间自有章法。
他默默拾起刀,没有再嬉皮笑脸,而是静下心来,第一次思考替天行道这四个字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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