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当铺开在坊市尽头,门脸不大,一块掉漆的牌匾上书“通济当”三字。老婆婆一辈子贫苦,几乎没进过当铺的门坎。此刻攥着玄渊给的簪子,站在高高的柜台外,只觉得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典……典当。”她声音细弱蚊呐,几乎淹没在当铺内略显嘈杂的背景声中。她踌躇地靠近那个高出她半截身子的冰冷柜台。
柜台内坐着个青衣小厮,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破烂账簿。听到声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柜台下穿着补丁布褂、一脸局促紧张的老太婆,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和不耐烦。他拖长了调子:“典什么啊?”
老婆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开旧布包,把那根乌黑的乌木簪双手捧高,递了上去:“簪……簪子……”
青衣小厮眼皮耷拉着,随意瞥了一眼簪子,心道又是个拿破铜烂铁当宝贝的穷酸。他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根指头,准备捻起来随便打发点钱了事。
然而,指腹刚一接触到簪身——
“嘶!”
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凉触感瞬间传来!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一块温润的玉髓,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度!更让他浑身一激灵的是,当他无意间看清簪头上那几道若隐若现的云纹时,似乎有几道极其细微、微弱到极致的流光在其上极其隐晦地一闪而逝!
那小厮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收回手指!脸上的不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他再次仔细看向那根静静躺在柜台上的乌木簪,这一次,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几乎是瞬间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绒布托起那根簪子,动作轻缓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懒散!
“朝奉!朝奉!”青衣小厮顾不上仪态,捧着簪子,声音带着变调的尖利和急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向柜台后面的内堂入口,一路带倒了旁边的矮凳,“朝奉!大买卖来了!您…您快来掌掌眼!了不得了!”
内堂通往库房的过道里,一个身材瘦高、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浆洗得挺括的靛蓝绸面长袍,外罩一件藏青对襟马褂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踱步出来。他面容清癯,下巴蓄着几缕山羊须,眼神沉稳,颇有几分账房先生的精明气质。听到外间小厮的鬼哭狼嚎,他眉头立刻紧紧蹙起,脸上浮现一层愠怒的阴霾,斥道:“混账东西!老夫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行有行规!做典当这行,最讲究‘静气’二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简直丢尽我通济当的脸面!哼!”
他一边训斥,一边不徐不疾地迈着方步踱了过来。那小厮被他斥责得低下头,却依旧捧着簪子,急得额头冒汗。
“没见识的蠢货!拿过来!”瘦高朝奉骂了一句,这才伸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圆润的手,准备捻过簪子。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簪身,漫不经心抬眼欲瞥时——
“哎呦!”
一声短促、压抑却无法控制的惊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瘦高朝奉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是一种混杂了惊疑、震撼与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小厮手里夺过那根簪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哪里还有什么“静气”!他凑近簪子,鼻尖几乎要碰到,浑浊的眼珠子瞪得溜圆!那眼神锐利得如同老鹰捕捉猎物,死死地盯着簪头!
他看到了!
那古拙玄奥的纹路——非雕非刻,浑然天成!似道门云篆,又似上古图腾!
那若有若无、只在某个特定角度才能窥见一丝的温润流光!如同活物般在木质纹理之间极其隐晦地流淌!
还有那触手温凉如玉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韧劲的材质!根本不是什么凡俗乌木!
“这……这是……”他口中喃喃,脸色阵红阵白,捧着簪子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多年在当铺练就的火眼金睛告诉他,这东西……绝非凡品!绝非小厮口中的“大买卖”那么简单!这……很可能是一件宝贝!一件超出了他鉴定能力和权限的、真正的宝贝!
他那双沉稳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惊涛骇浪!什么稳重静气,什么行规仪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老朝奉!您老快出来!快!不得了了!”瘦高朝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和慌乱,他甚至不敢多留,捧起那根簪子,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再也顾不上训斥小厮,撒开腿就跑!长衫下摆绊住了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稳住身形,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朝着内堂深处一扇雕着花格的木门奔去!
青衣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斥责他要稳重的朝奉大人此刻跑得比兔子还快,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仿佛写着:“静气呢?稳重呢?鬼号呢?见识呢?您是一样没落下啊!”但他反应也算快,立刻对着还僵立在柜台前,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不知所措的老婆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弓着腰赔笑说:“那个……老人家,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哈!坐着等会儿!喝茶!喝茶!”他连忙去搬了一把椅子,又沏了一杯粗茶放到老婆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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