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题从“家庭”移开,应望的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紧绷的肩膀也略微放松下来。
但现在。
应望有点烦躁。
应希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那目光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垃圾,一个沉沦泥沼却不自知的可怜人。
“你到底想怎样?”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应希,你哪来那么多的善心要挥霍?”
莫名其妙地问起“涅盘”,提起那些药,一副站在道德高地的模样。
“换作是你病入膏肓,拿到救命药,你不吃?”
应望哂笑:“要全部销毁吗?”
他初入黑帮时,因为是个体质差的“矜贵货物”而免受了一些肮脏的侵害,到了日冕城,这种情况就改变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应望对旁人投来的惊艳目光敏感到近乎神经质的恼火,恨不得剜了对方的眼珠子。
后来他爬上高位,也确实这么做过两次。
果然,那些令人作呕的打量,终于渐渐少了。
?
应望吃了很多苦头。
不仅是那些难以启齿的觊觎与骚扰——人人都知道他是个体弱多病的向导,缺乏自保之力,明里暗里的歧视与打压更是数不胜数。
平心而论,他能挣扎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遇到过几位贵人。
其中最关键的一位,便是北斗王,虞律。
至今仍有些不知死活的蠢货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全靠攀附虞律、以色侍人才得以翻身。
这些话但凡传到他耳朵里,那些人便再也没机会发声了——割了舌头,缝上嘴唇,连机械器官的使用机会都不会留给他们。
报复完那些蠢货,应城主又觉得颇为索然无味。
?
按理说,成功人士回首往昔,应该以一种坦然感叹的姿态,去讲点励志人生小故事。
但应望并没有为此释然。
而随着时间流逝,午夜梦回,旧日的片段总会不请自来。
他想起北极星上,总是偏心的叶隐真,想起不谙世事的应希,更想起那个曾经傻得可笑的自己。
非但没有释怀,那份积压的不甘与怨愤,反而随着岁月流逝愈发尖锐,像一根扎进骨缝里的刺,时时作痛。
从前的他,真是个舍己为人的蠢货。
……
其实早在应希动身前往首都之前,应望就已经开始派人四处搜集她的消息了。
不过,倒也没有太早——那是在他手握权柄,却渐渐感到权力也索然无味之后。
某个瞬间,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至于叶隐真……不出所料,她已经死了。失去了终身绑定的哨兵,她在他离开后又勉强支撑了几年,终究还是油尽灯枯。
有那么一丝可惜,但也仅此而已。
于是,应望的目光便落在了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应希身上。
他那流着一半相同血脉的妹妹。
她在做什么呢?
——在X-298星球上游戏人间,和有钱人搞地下恋情。
有时,应望甚至会不切实际地想:如果她还有点良心,知道主动来找他……说不定他真能既往不咎……才怪。
应希就惯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
应希倒真是想吼出一句“全部扔掉”算了。
但理智告诉她,这些建立在无数人痛苦之上的实验产物,既然已经存在,全部舍弃虽能摒弃糟粕,却也意味着同时失去了其中可能蕴含的价值。
价值,价值……
哈。
蛮搞笑的。
她在陀伦斯的牢笼里祈求神灵的降临。
同一时刻,那些病得要死的家伙,是不是也在烧钱的病房里跪求神灵的救命甘霖呢?
应希对应望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并不怨恨。
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太过复杂,他们之间的对立,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所以……
“……随你吧。”
?
应希心想。
应望现在明显是在外面变态了。
为什么用“变态”这个词呢?
倘若他能一条路走到黑,像在军事法庭上递刀指控她叛国时那样,始终对她狠厉决绝,那他姑且算是个意志坚定的反派。
可他偏偏放不下,又不肯好好面对,这般扭曲纠结,不就是“变态”了吗?
那他之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熬了。
因为她也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不想认他当亲戚了。
希希大王也可以昂着头大喊一声:“我没有哥哥!”
?
“其实应该由我问你。”
应希凝视着应望,眼睫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像是要看清他。
“按你的道理,一人一次,一命抵一命。你没死成,我也活了下来。”
“两清了。”
“那么现在,你还想干什么?”
还想干什么?
……
自从峰会结束,应望就派人暗中跟随着“谢卓恒”,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而迦利·查拉图,也是他重点监视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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