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弥漫着特有的清冷与寂静。
应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先前那件被雨水与血水浸透的衣物,已被作为现场证据封存收起。
医生给她做了初步检查,确认她精神稳定、体表无伤后便离开了。
薄嘉明为避开闻风而至即将前来围追堵截的媒体记者,低声留下一句“再联系”,也匆匆离去。
??
空旷的长廊中,只余应希独自坐在椅上。
明明四周充盈着消毒水那干净却刺鼻的气息,她却仍觉得口鼻之间缠绕着一股难以驱散的铁锈味——浓重、黏稠,属于血的气味,仿佛已渗入感官,挥之不去。
思绪像是天上的云,飘渺弥散。
二十二岁,她在叶叙的帮助下从宁汝遇身边逃离,独身生活。
生活在继续,她也在寻觅能彼此交付、安稳共度一生的向导恋人。
而后,在X-298星球上,应希遇见了迦利。
那个肤白貌美、眼神清澈的少年,宛如城堡中不谙世事的小王子,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家族对他职业选择的否定。
“我就想弹一辈子钢琴而已。”
“别人家的孩子也不一定非要继承家业,为什么我的路就必须被规定好?”
“你也喜欢这首曲子?那我再为你弹一遍!”
他师从音乐大师罗德尔,指尖流淌的《小夜曲》轻盈灵动,恰与应希曾被囚禁时、于黑暗中反复聆听的旋律重合——那些琴声曾是她遥不可及的精神慰藉。
应希不懂迦利师从名师的渊源与家庭背景,他也没特意提起。
只觉得缘分如此——曲好听,人好看!
一拍即合。
她追求他,他别别扭扭地端了几天,两人就谈起火热的地下恋情。
应希从不自诩用情至深——一生只爱一个人,对她有点难度。
——这种独一无二舍你其谁的感情难免要死要活,有点太吓人了。
可每一次恋爱,她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积极投入其中,并非只是风花雪月的游戏。
迦利……其他人不太一样。
宁汝遇的精神病不必再提,撞到头破血流都不放弃,应希感觉就算自己渣了他,他也心甘情愿——
当然,希希大王不是这样的坏蛋,分开对大家最好;
卫斯理求而不得便会气急败坏,只觉得尊严受损、不甘愤懑;
可迦利……他是个死心眼的恋爱脑。
他的爱恨纯粹到近乎极端:我爱你,你却不爱我,你欺骗我——
那我就杀了你!
可既然如此,如今又为何……
【“我,不欠你了……”】
两不相欠么,应希想。
?
待了一会儿。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口的滞重尽数倾吐。
彩云易散琉璃脆。
如此惨烈的收场。
何至于此……
这一声无人听见的诘问,沉沉坠入心底,再无声息。
……
未等她在医院停留多久,朱雀的人便到了。
为首者是一女一男,皆身着挺括的工装制服,一丝不苟。女子手中持一支银色录音笔,男子则握着一叠记录纸与笔,神态肃穆,不带多余情绪。
“谢总监,请您如实陈述事发当时的经过。”表明身份后,女子开口,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我们正在调取景和酒店外围的监控录像进行比对。”
经薄嘉明预先提醒,应希早已有所准备。
“……他叫住我,和我说了一些话。”
是啊,是迦利主动叫住了她……随后一切才急转直下,陷入那片混乱与血色。
为什么会那么巧?
难道他早已预知这场刺杀?
“他说了什么?”男子追问。
应希略微沉吟:“他问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如今回想,在他与她说话的那片刻光景里,是否……本就是一种隐晦的劝离?
可他为什么不直说?
……
一番规整而冰冷的盘问流程结束后,那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请您先离开医院,谢总监,后续会有专人再与您联系。”女子说道,语气官方而疏离,“另外,出于嫌疑避嫌的考量,请您暂时不要离开日冕城范围,否则可能会加重您身上的嫌疑。”
“……好,我知道了。”
死皮赖脸留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儿,除了让人看笑话别无他用,还有可能让阎罗陷入舆论风波——
应希站起来,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抬步走了。
……
一时不知,她该去往何处。
应希收到姬阳冶发来的问候讯息,只简略地回了一句“没事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话说得实在离谱——哪里是没事,分明是大祸临头。
于是她补了一句:“回来再说。”
但她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去——又给阎罗惹麻烦了。
叶叙还没捞出来呢,颜文进去了;
颜文还没捞出来呢,迦利躺下了。
应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步履迟缓,如同失去方向的孤舟,不在乎周围是否危机四伏,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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