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云焰 第4章

归途风波

北境的风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横着刮过来，抽打在脸上，比什么神兵利刃都疼。天是一片浑浊翻腾的脏棉花，沉沉往下压，压得人喘不过气。雪粒子不是飘的，是横着砸过来的，硬邦邦，砸在裸露的冰面上叮当作响。

洛云归御着那道凝练的冰蓝剑光，撕裂了压顶的风雪幕布。速度比之前斩妖时更快，剑光如同撕开黑绸的银梭，在混沌的天地间切割出一道短暂的通路。可那通路转瞬就被更加狂乱的风雪重新填满、淹没。

她不是一个人飞。

手里攥着个玩意儿。

与其说提着，不如说粗暴地拽着。一坨由破烂兽皮、污秽碎布条、冻土冰屑胡乱缠裹出来的“茧”。茧子在高速飞驰带起的狂暴乱流里剧烈地抖动、颠簸，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拖拽它的力量源于一条枯瘦得像干柴的手臂，手腕处被一只包裹在墨色袖袍里的、毫无暖意的手死死扣住，仿佛冰铁铸就的枷锁。

茧子里隐隐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和抽气声，像破了洞的风箱在费力喘息，每一次都艰难无比，混杂着被风扯碎的痛苦呻吟，很快又被怒号的风雪彻底吞没。

洛云归充耳不闻。或者说，她全部的感知都已沉入体内冰魄剑意的汹涌奔流，对抗着道心深处那道因强行镇压而爆裂开来的无形寒气裂痕。那裂痕如同冰面下急速蔓延的黑色深渊，贪婪地撕扯着她的灵力，刺骨的冰寒沿着经脉蔓延，腕间被啃咬过的旧伤也传来阵阵迟滞的灼痛感。

前方风雪陡然加剧！视野彻底模糊！

呜嗷——！

一声嘶哑短促、却穿透了风墙的尖锐嘶鸣，贴着下方冻云嘶吼的风雪边缘炸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骚动音浪！

洛云归凝神于剑的双眸陡然一凛！那里面冰封的寒潭瞬间冻得更深！刺骨的杀机如同无形的波纹骤然荡漾开！

不是一头！

是一群！

下方翻滚的墨灰色冻云猛地炸开！七八道快如鬼魅的影子，撕裂了浓厚的雪幕，如同破水而出的黑色箭矢！激射而来！

这些家伙体型不如成年雪蝠巨大，却更显精悍、流线，周身覆盖的不是白毛，而是一种浸透了冻土腥气和陈腐血液的脏污硬皮。骨翼窄而长，边缘布满锯齿般的冰晶倒刺，每一次扇动都带起刺耳的切割音爆！最瘆人的是它们的头脸——没有耳朵鼻子，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头颅的巨口！口器边缘布满密密麻麻、寒光闪烁的锋利碎齿，根根倒竖，如同蠕动的冰晶蜈蚣！

北境冻原冰蝎蝠！嗜血！集群！爪牙蕴含剧毒冰煞！

目标明确！

它们根本不分散！如同一股漆黑腥臭的污浊洪流，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浓烈的嗜血渴望，直冲洛云归拖在身侧、毫无防备也最容易攻击的那个“茧子”！撕裂他！吸干他温热的血！

冲在最前的冰蝎蝠，距离那疯狂抖动的污秽茧子尾部已不足三丈！那张开的狰狞口器，倒竖的寒冰利齿散发着腐朽与贪婪的死气！

洛云归一直扣着茧子手腕的左手猛地用力！

轰——！

一股比北境罡风更凛冽、更纯粹的寒冰意志，毫无征兆地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冰山雪崩瞬间降临！

嗡！

被她攥在手里、抖得不成样子的茧子猛地一震！一直呜咽的声音被强行塞回了喉咙！茧子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的霜白冰晶！流转不息，如同套上了一层无形的冰魄壁垒！

这爆发虽只是护持的余波，却也将那扑到近前、首当其冲的冰蝎蝠狠狠推开！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带着绝对锋锐气息的冰墙！

嘎——！

那冰蝎蝠发出被挤压变调的惨嘶，前冲之势顿挫！紧随其后的蝠群冲击轨迹也为之一乱！混乱的气流让它们的嘶鸣更加狂躁！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气息如同实质的毒瘴扑面而来！

但也仅仅是一瞬的迟滞！

更庞大的蝠群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调整方向，从四面八方的风雪缝隙中闪电般扑出！目标依旧——刺破那层薄薄的冰晶护膜！撕开茧子！吞噬！

洛云归的身形没有半分停顿，剑光依旧向前疾驰！可她的眼眸深处，那冻结的寒光骤然凝聚，如同冰湖中心被投入了一颗点燃的寒星！

一直悬在她腰侧、随着疾飞微微颤动的霜溟长剑，剑身之上，一层幽蓝色的、仿佛万年冻原深处的绝对冰光骤然亮起！嗡鸣的剑吟穿透了风雪！不再是清越，而是带着一种冰河开裂、寒狱降临的肃杀悲鸣！

剑未出鞘！但凌厉无匹、能冻结灵魂的剑意已如同实质般蔓延开来！

眼看数只冰蝎蝠的锋锐爪牙即将同时抓上茧子不同部位！那覆盖在茧子表面的稀薄冰晶剧烈流转，已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吱嘎”声！

洛云归那只一直扣着茧子枯手的手猛地向上一提！

呼啦！

被裹成茧子的狼孩如同一个沉重又脆弱的沙袋，骤然被强横的力量向上拉扯！洛云归手臂向后一轮！动作粗暴无比，带着一种摒弃所有花哨、只为效率的力量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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