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空霸业沉,江陵风急卷残音。
黄袍加体非因志,玉玺移交只为民。
三岁龙椅栖傀儡,一朝禅诏付初心。
乌江不渡魂归处,犹向秦淮问古今。
南朝齐中兴元年(公元501年)的秋天,江陵城里出了件怪事——十三岁的萧宝融正在王府里摆弄蛐蛐罐,突然被一群穿着铠甲的大老爷们架到了堂上。为首的雍州刺史萧衍捧着一件绣着龙纹的袍子,单膝跪地喊,吓得他手里的蛐蛐都蹦到了地上。
这年萧宝融刚十三岁,放在现在刚上初中,连三角函数都没学明白,却要学着管一个乱糟糟的国家。他爹是齐明帝萧鸾,一个靠政变上台的狠角色,临死前嘱咐儿子们对自家兄弟客气点,结果他哥东昏侯萧宝卷偏不听,登基后天天带着太监挖老鼠洞,还把大臣的脑袋当夜壶,愣是把好好的南齐折腾得只剩半口气。
《南齐书》里说东昏侯凿金为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翻译过来就是这哥们用金子铺地板让妃子踩,自己蹲旁边拍手叫好。萧宝融当时在荆州当刺史,听说他哥又把哪个大臣的祖坟刨了,只能躲在王府里假装看《论语》,心里琢磨着:这皇帝当的,还不如我养的蛐蛐懂事。
转机出在萧衍身上。这位后来的梁武帝当时还是南齐的打工仔,奉命讨伐叛乱,打着打着发现:要不这皇帝我来当?于是他一边给萧宝融递悄悄话,说您哥太不是东西了,咱换个人干,一边带着军队往建康(今南京)打。东昏侯听说萧衍来了,还在宫里练杂技,结果被自己的太监砍了脑袋,死的时候嘴里还叼着块麦芽糖。
消息传到江陵,萧宝融正对着铜镜练习天子威仪,听说哥哥死了,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旁边的长史范云赶紧扶他:陛下,这是好事啊!萧宝融揉着屁股嘟囔:好事?我哥死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中兴元年十二月,萧宝融在江陵登基,改元中兴。登基那天出了不少洋相:他穿着不合身的龙袍,走路顺拐,接受百官朝拜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底下大臣全跪地上喊。事后他偷偷问太监:我刚才那下像不像皇帝?太监憋笑说:像!特别像刚睡醒的真龙天子。
当了皇帝的萧宝融发现,这活儿比养蛐蛐难多了。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听大臣念奏折,那些奏折写得比《离骚》还难懂,什么刍荛之议社稷之危,听得他直打哈欠。有次他实在困得不行,把头搁在案几上睡着了,口水浸湿了奏折,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说陛下对国事不敬。萧宝融委屈得直哭:我才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南史》记载,当时萧衍已经控制了建康,把东昏侯的宠妃潘玉儿赏给了部将田安启。萧宝融听说这事儿,偷偷问左右:那个潘玉儿,真的能让我哥连国家都不要了?太监说:听说她跳舞能让孔雀开屏。萧宝融来了兴致:那叫她来给我跳一个呗?结果被范云劈头盖脸一顿骂:陛下是要学东昏侯吗?吓得他再也不敢提。
其实萧宝融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这个皇帝就是个摆设。萧衍在前线打仗,他在后方盖章;萧衍说要减税,他就说;萧衍说要杀谁,他就说依卿所奏。有次他想提拔自己的伴读当郎官,刚把奏折递上去,第二天就被萧衍派人退了回来,上面批着:此子斗鸡走狗,不堪重用。萧宝融摸着伴读的头叹气:咱还是回去玩蛐蛐吧。
最尴尬的是祭祀大典。按规矩皇帝得亲自献祭,萧宝融连牛羊的区别都分不清,拿着祭文念得颠三倒四,把保佑国泰民安念成了保佑蛐蛐多下崽,旁边的太常卿脸都绿了,赶紧小声提醒,他才红着脸改过来。下来后他跟太监说:这祭祀比我爹打我屁股还难受。
中兴二年(公元502年)春天,萧衍觉得差不多该转正了,开始导演大戏。先是地方官纷纷上书,说天降祥瑞,萧公当为天子,有说看见凤凰落在萧府屋顶的,有说地里长出三穗稻子的,最离谱的是有人说梦见萧衍穿着龙袍在天上飞。
萧宝融坐在龙椅上,听大臣念这些奏折,心里跟揣着只兔子似的。他知道该轮到自己表态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太监在旁边小声提示:陛下就说朕德薄,愿禅位给萧公萧宝融吸了吸鼻子:我要是不说呢?太监叹了口气:东昏侯就是例子啊。
《南齐书·和帝纪》里写这段特简略:夏四月辛酉,禅位于梁。但实际上这过程折腾了一个多月。萧衍先假意推辞,说臣不敢当,大臣们就天天跪在宫门口哭,说您不当皇帝,天下就要大乱了。萧宝融被架着去劝进,见到萧衍就哭:萧公,我还小,这皇帝我真不想当了。萧衍摸着他的头说:陛下懂事,以后有你好日子过。
禅让大典定在四月初八,萧宝融得亲手把玉玺交给萧衍。头天晚上他抱着玉玺哭了半宿,觉得这方大印比石头还沉。太监安慰他:陛下别难过,萧公说了,给您封个王,还让您回江陵养老,有吃有喝有蛐蛐。萧宝融哽咽着说:他说话算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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