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明成化年间,苏州府吴江县有个秀才姓莫名文轩,生得眉目清俊,胸中颇有才学。这年正值秋闱,收拾书箱欲往南京应试。临行前,老仆莫福呈上十两纹银道:“相公此去,老奴将祖传玉佩典当凑得盘缠,望相公早占鳌头。”文轩接过银两,眼中含泪道:“我若得中,定为你赎回家传之物。”
这日行至镇江府地面,忽见江边围着一群人。挤进一看,原是个老渔夫抱着个**的布包痛哭。问起缘由,方知老渔夫独子前日打鱼溺亡,今早捞起时竟怀揣着五十两官银。旁有个青衣衙役喝道:“这银子是府库失窃的官银,你儿子定是盗贼同党!”
文轩见那老渔夫衣衫褴褛,不似歹人,便上前作揖道:“差官明鉴,若真是盗贼,岂会携赃银投江?想必另有隐情。”那衙役瞪眼道:“你是何人?敢管官事!”文轩道:“小生赴考举子,见此事蹊跷。愿将盘缠暂押,保老丈三日清白。”
正争执间,忽闻锣声开道,竟是南京刑部侍郎陈大人巡查至此。问明情由,陈侍郎命仵作验尸,发现死者指甲缝中有金屑,掌心紧握半片鱼鳞状金锁。陈侍郎沉吟道:“此物似是金陵万宝楼印记。”
文轩听得“万宝楼”三字,心中一动。前日在苏州茶坊曾听人说起,金陵万宝楼表面做珠宝生意,暗里却与官场往来密切。忽见人群中有个戴斗笠的汉子神色慌张,文轩暗地尾随,见那汉子闪进江边一艘乌篷船。
是夜月明如昼,文轩假作赏月,悄悄潜至船边。忽闻舱内有人低语:“那捞尸的伙计必须处置,他偷藏的账册若落到刑部手里...”文轩心惊,正要退去,不慎踢到缆绳。舱内顿时冲出两条大汉,明晃晃钢刀直劈面门。
危急时分,斜里飞来两块石子,正中汉子手腕。但见个青衣女子从芦荡中跃出,剑光如练,片刻间制住二人。女子扯下面纱,竟是日间那老渔夫之女!原来她早疑心父亲死得蹊跷,暗中查访多时。
二人搜船寻得本账册,翻开一看,竟是万宝楼与各级官员往来记录。正待细看,忽听江上号角连天,十余艘快船围拢过来。女子急道:“他们是万宝楼爪牙,快随我来!”扯着文轩跃入江中。
潜游至对岸芦荡,见追兵举火把沿岸搜寻。女子低声道:“我名柳青娥,家父实是苏州府退役捕头。上月他查到万宝楼私铸官银,方才遇害。”文轩恍然:“莫非那五十两官银是...”
话音未落,忽见芦苇深处转出个小舟。舟上老翁笑道:“可是柳家丫头?老朽等候多时了。”原来此人是柳父故交,专在江上摆渡避难之人。老翁递过个油布包:“这是你父寄存的证物。”
三人趁夜至金山寺,在灯下展开布包。内里有万宝楼私铸银模、往来书信,最惊心是本暗账,记录着户部某大员每年收受干股数万两。青娥泣道:“爹临终前说,此案牵涉甚广,须得直呈圣听。”
次日清晨,忽闻寺外马蹄声急。开门见是陈侍郎率兵而至,文轩正待开口,却见陈侍郎挥手道:“速将证物交来!”文轩暗叫不好,原来这陈侍郎竟是账册中受贿官员之一!
正在此时,寺顶忽然落下张铁网,将陈侍郎并亲兵尽数罩住。但见十余名黑衣武士自梁上跃下,当首者亮出东厂腰牌:“奉旨查案,一干人犯押解进京!”
文轩、青娥随厂卫昼夜兼程,不日抵京。谁知才进京城,厂卫竟将二人囚入诏狱。昏暗牢中,忽见个熟悉身影,竟是那镇江江边的戴斗笠汉子!汉子冷笑道:“你道东厂便是青天?万宝楼每年进奉东厂二十万两雪花银!”
当夜,忽有狱卒悄悄打开牢门。来者自称受已故柳捕头所托,将二人引至西直门处小院。院中老妇取出封信函:“此乃柳捕头生前托付,说要交与通政司李大人。”
二人趁夜求见李大人府。这位李大人虽已致仕,却仍存忠义。看过信后叹道:“老夫早疑心江南官银案有蹊跷,奈何势单力薄。”忽有家仆慌报:“东厂围府了!”
危急时李大人将个锦囊塞给文轩:“速去西山白云观!”自己整冠出迎。文轩、青娥从后门遁走,但见火光中李大人昂首道:“老夫三代忠良,岂惧阉竖!”
西山道上,追兵如蚁。青娥为护文轩,肩头中箭。恰逢暴雨倾盆,二人躲入山洞。文轩撕衣裹伤,见那锦囊中竟是枚象牙腰牌并半张羊皮图。
天明的白云观,但见个邋遢老道在庭中扫叶。文轩呈上腰牌,老道眼神骤亮:“李大人终于动用此物了。”原这老道竟是先帝暗卫统领,专司监察百官。
三日后,老道带二人秘见个黄袍人。文轩抬头时惊得魂飞魄散,竟是当朝天子微服至此!原来皇上早觉江南税银有异,暗派多路密探查访。
圣天子阅罢证物,勃然大怒:“朕之股肱,竟成蠹虫!”当即密令京营精兵连夜出动。是时京师九门紧闭,东厂、万宝楼在京窝点尽数查封,搜出假官银百万两,贿册七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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