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集 第293章 龙渊图

唐贞观年间，陇西泾州城西市旗幡招展，时值暮春，柳絮纷扬如雪。忽闻马蹄声碎，但见一青衫少年纵马穿过牌坊，腰间玄铁剑鞘与鸾铃相击铮铮作响。此人姓李名弈，本是剑南节度使之子，三日前接到密报，称其父在兰州查案时遭遇不测。

李弈勒马停在醉仙楼前，檐角铜铃忽无风自鸣。他瞳孔骤缩，反手按剑时，二楼木窗轰然炸裂，七点寒星挟着腥风扑面而来。剑光如白虹贯日，叮当之声不绝，七枚淬毒透骨钉尽数钉在廊柱上，排列竟成北斗之形。

好个‘七星锁魂’！李弈冷笑，足尖轻点马鞍，人如孤鹤冲天而起。尚未落地，楼内窜出三道灰影，弯刀织成漫天银网。忽闻破空锐响，三柄弯刀齐柄而断，灰衣人喉间各嵌着半片柳叶，倒地时眼中犹带惊骇。

街角老槐树下，拄杖老妪颤巍巍拾起掉落的面人。她指尖微动，面人倏忽化作粉屑，露出当中金漆符咒。李弈剑尖轻颤，忽见符咒无火自燃，青烟凝成夜枭形状扑来。剑锋过处夜枭溃散，老妪却已消失在熙攘人流中。

当夜驿馆烛影摇红，李弈正对灯拭剑，窗外飘进半幅焦黄绢帛。展开见得血字斑驳：龙渊图现，金蟾噬月，速往敦煌。忽闻梁上微响，他佯作不觉，待那黑影倒挂探身，剑鞘如灵蛇出洞，正点中膻中穴。来者竟是个垂髫小童，齿间藏毒已被卸去。

幽冥童子也出世了？李弈捻动童子腰间铜铃，铃内滚出颗蜡丸。捏碎后现出羊皮残片，绘着半只三足金蟾，与绢帛字样隐隐相合。正凝神间，童子身躯陡然膨胀，他急将残片塞入怀中，翻身撞破板壁。身后轰然巨响，驿馆半壁已在绿焰中坍塌。

五更时分，李弈单骑出城。过渭水时忽遇沙暴，茫茫黄雾中传来驼铃幽咽。十三个白袍人自风沙中现形，阵势暗合二十八宿，当先老者银须垂胸，掌中铁罗盘嗡嗡作响：李小友，留下龙渊图，老夫允你全尸。

剑光乍起如银河倾泻，李弈人随剑走，瞬间刺破三处星位。忽觉脚下一紧，流沙中伸出枯手抓住足踝。老者狞笑逼近，罗盘中央射出牛毛细针。危急间空中掠过青影，琵琶声裂石穿云，细针尽数倒飞而回。白袍人纷纷掩面惨呼，风沙中现出个怀抱曲颈琵琶的胡女，碧瞳如月下寒潭。

阿月？李弈劈断枯手，纵身后跃。胡女五指轮转，琵琶声忽转凄厉，白袍人如醉痴狂，自相残杀起来。那老者怒吼一声，罗盘炸裂，迸出浓稠黑雾。待雾散尽，沙地上只余十数具枯骨。

三年前金陵一别，不料在此相见。阿月摘下面纱，颈间银锁刻着飞天纹样，龙渊图关系前朝秘藏，如今各方势力齐聚河西，连吐蕃国师都已出动。

二人并辔西行，至玉门关外忽见烽烟冲天。守关校尉胸前插着金翎箭，手中紧攥半块青铜虎符。阿月俯身查验伤口，面色骤变：这是金蟾堡独门暗器。话音未落，关城四处火起，数百铁鹞子手持连环弩占据垛口。

李弈长剑归鞘，解下腰间酒囊痛饮：跟紧我。但见他纵马直冲敌阵，距敌三十步时突然掷出酒囊。剑尖挑中囊底，琼浆化作漫天酒雨，袖中火折子顺势飞出。烈焰腾空而起，铁鹞子阵势大乱。阿月琵琶急拨，弦音过处弩箭尽偏，二人一骑已破围而出。

漠北寒夜，篝火噼啪作响。阿月拨动着柴薪，忽然轻唱起龟兹古调。歌声苍凉处，李弈见火光映照她侧脸泪痕，不由想起三载前那个雪夜。那时他还是锦衣玉带的公子，在金陵秦淮河畔救下这个被追杀的歌姬，却不知她原是守护龙渊图的敦煌遗民。

当年你父亲查办的漕银案，实则与秘藏有关。阿月从怀中取出羊皮卷，金蟾堡主宇文獒勾结朝中权贵，欲借前朝秘藏豢养私兵。你父亲截获密信后，他们便杀人灭口。

李弈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宇文獒现在何处？

敦煌莫高窟第九十六窟，明日月圆正是金蟾噬月之期。阿月话音未落，忽闻狼嚎四起。沙丘后转出个披头散发的头陀，手持人骨念珠，每颗念珠皆雕成骷髅形状。

幽冥教主亲至，李某何其荣幸。李弈剑尖轻挑，火星溅入身旁水囊。那头陀怪笑阵阵，念珠突然散开，化作三十六具白骨骷髅扑来。阿月琵琶弦断，呕出黑血：九幽...九幽丧魂音...

李弈长啸一声，剑招突变，竟是以剑代笔书写《兰亭序》。剑气纵横捭阖，白骨骷髅触之即碎。头陀大惊失色：这是...这是张旭的草书剑法！但见最后一笔勾挑如龙，剑锋已贯透念珠。头陀踉跄后退，七窍流出黑水，倒地化作滩污血。

黎明时分，敦煌鸣沙山麓出现两道疲惫身影。忽见前方黄沙翻涌，数百铁甲武士拱卫着金顶大轿。轿帘掀起，宇文獒手托金蟾缓缓走出：贤侄何必苦苦相逼？若愿携手，这万里江山你我共分。

李弈剑指苍穹，风沙骤然停歇：今日但求公道！

金蟾陡然睁目，口中喷出毒雾。阿月急掷琵琶，十三根琴弦绷断，化作银丝罗网暂阻毒雾。李弈人剑合一掠入敌阵，所过处甲士如刈麦般倒下。宇文獒冷笑掷出金蟾，那物件见风即长，竟成丈许巨物，口吐红信卷向剑锋。

便在此时，莫高窟中钟声大作。九十六窟佛陀巨像突然目射金光，照得金蟾怪叫退缩。窟内转出个扫尘老僧，破帚轻扬间，宇文獒袖中突然飞出道黄符，正是龙渊图残片。

痴儿！还不醒悟！老僧声如洪钟。宇文獒抱头惨嚎，面皮寸寸剥落，露出张紫黑鬼面。原来真正的宇文獒早已被害，此獠乃是吐蕃鬼师所扮。

李弈与阿月相视颔首，双剑合璧腾空。剑光交织如龙凤呈祥，破开重重黑雾，终于刺穿鬼师心口。朝阳恰在此时跃出地平线，照见鬼师怀中落出的密信——竟是当朝太尉与吐蕃往来的书函。

三个月后，长安城细雨靡靡。太尉府书房烛火通明，老者正批阅文书，忽觉颈间微凉。抬头时见李弈倚窗而立，剑尖血珠正滴落在地图上的吐蕃王城。

世伯别来无恙？青年微笑，眸中映出窗外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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