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集 第287章 青石巷奇缘

大唐元和年间，苏州城西有条青石巷，巷口住着个年轻画师名叫李慕白。这日清晨细雨霏霏，他正对着巷中青石板路写生，忽见一顶翠盖珠缨八宝车陷在泥泞中。两个车夫急得满头大汗，车内传来女子清脆嗓音：“可是车轮卡住了？”话音未落，绣帘微动，探出半张芙蓉面，恰与李慕白四目相对。

原是城中丝缎商沈万三的独女沈玉珠。这姑娘年方二八，不仅生得明眸皓齿，更难得通晓账目文书，自父亲染病后便独自打理着偌大家业。今日正要赶往城南查验新到的蜀锦，偏逢春雨误了行程。

李慕白放下画笔上前相助，见那车轮深陷青石缝隙，便从画箱取出裁纸刀，蹲身撬动石缝。不过半柱香工夫，车轮松动而出，衣袖却沾满泥浆。沈玉珠命侍女递来丝帕，他正要推辞，忽见帕角绣着半枝红梅，针脚竟与三年前亡母遗物一般无二。

这般蹊跷事体自然要问个明白。沈玉珠凝眉思忖：“这绣样是家传的，祖母说四十年前在长安与位官家小姐互换绣谱...”话音未落，巷尾传来急促马蹄声，三五个彪形大汉闯将过来，为首的黑面汉子高喊：“沈家小姐好难请！今日若不交出城南铺面地契，休怪某家无礼！”

原来沈万三的堂弟沈仲修觊觊家产已久，今日竟买通地痞前来生事。李慕白不及细想，抄起画架横在车前。眼看要吃亏，巷内忽然转出个挑担老汉，扁担舞得虎虎生风，三两下便将恶徒打得抱头鼠窜。这老汉自称姓赵，早年受过沈万三恩惠，如今在巷尾开着茶摊。

经此一闹，沈玉珠邀李慕白到府中奉茶。穿过三重月洞门，但见庭院深深，紫藤架下摆着石桌石凳。侍女捧来钧窑茶具时，沈玉珠已取来本旧绣谱。李慕白从怀中取出珍藏的丝帕对比，两支红梅竟如双生姊妹。正惊叹间，老管家踉跄跑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咳血昏过去了！”

当下请医延药自不必说，偏那苏州名医诊脉后连连摇头。沈玉珠哭得梨花带雨，李慕白忽然想起近日在寒山寺写生时，偶遇位游方郎中说起终南山有位隐士精通医道。当夜便收拾行装，临行前沈玉珠塞来沉甸甸的银袋，他只取了三两碎银：“此去千里，钱财反是负累。”

话说李慕白日夜兼程，这日行至皖南地界，在山间遇着暴雨。躲进破庙时见个书生被蛇咬伤，他忙用随身药草急救。书生苏醒后自称姓白，乃进京赶考的举子，取出贴身玉佩相赠：“他日到长安，可凭此物到永兴坊白府寻我。”

历尽艰辛抵达终南山，却在深谷迷了路。幸得采药童子引路，见到那位银发老隐士。听闻来意，老隐士取出紫檀药匣：“此乃九转还魂散，需用无根水煎煮，佐以七岁雄鸡冠血。”又道破一桩秘密：“当年你母亲与沈夫人本是表姐妹，战乱中失散，那绣谱原是一对。”

李慕白星夜返程，岂料刚回苏州就听说沈家遭了官司。原来沈仲修勾结衙门师爷，诬告沈万三私贩盐引。沈玉珠变卖家产打点，仍被软禁在府中。这日黄昏，李慕白翻墙潜入，正要递上解药，窗外忽然射来冷箭。他扑身相护，左肩中箭，鲜血顿时染透青衫。

混乱中老管家认出那箭矢来自城西赌坊，赵老汉带人追查，竟揪出沈仲修与盐枭往来密信。原来这群恶徒不仅图谋家产，更在沈家货船夹带私盐。证据确凿，知府当即释放沈万三，将沈仲修打入死牢。

沈万三服下丹药后三日能坐，五日能行，半月后已能料理生意。这日召李慕白到书房，指着窗外并蒂莲笑道：“老夫这条命是贤侄所救，如今只一桩心事未了...”话音未落，沈玉珠正捧着账本进来，闻言羞得转身便走，发间珠钗落在门槛外。

婚期定在八月中秋，全城都在传这段佳话。谁知六月初突发洪水，太湖堤坝溃决，灾民涌入苏州城。沈家开仓放粮，李慕白在城隍庙施粥时，忽见个熟悉身影——竟是终南山那位白姓书生，此刻穿着四品官服在督办赈灾。原来他本是新科探花，奉命巡察江南。

白大人见灾民中混着拍花子团伙，便与李慕白设计擒贼。这夜在破庙假扮流民，果然等到两个拐子。顺藤摸瓜竟查出与盐枭余党关联，当即调兵围剿。凯旋时白大人笑道：“李兄若愿出仕，小弟可保举县丞之职。”李慕白却指指腰间画笔：“山林野鹤，受不得官场拘束。”

转眼婚期将至，沈玉珠亲手绣嫁衣时，在箱底发现母亲遗书，才知当年两家指腹为婚的约定。八月中秋夜，沈府张灯结彩，新人正在拜堂，门外忽然来了一队禁军。为首太监宣旨，竟是皇上听闻九转还魂散的神效，特召制药者进宫面圣。

此事却是白大人上奏所为。原来宫中贵妃久病，太医院束手无策。李慕白连夜配制丹药，随钦差进京前，与妻子在桂花树下立誓：“待杏林春暖，必踏月归来。”这一去竟是三年，期间他治愈贵妃，却推却御医官职，只在长安开间小医馆施诊。

这日医馆前来个气息奄奄的老者，诊治时竟发现是当年青石巷逃走的恶霸头目。此人临终忏悔，说出桩陈年秘事：十五年前沈家船队遇劫，真凶乃是现已致仕的按察使。李慕白联合白大人查案，终在雁荡山匪寨起出赃物，其中就有沈家祖传的夜明珠。

贞观十七年清明，李慕白携妻重返青石巷。春雨依旧绵绵，当年陷车处已铺新石。夫妻二人正在追忆往事，忽见巷口转出个挑担货郎，扁担上系着红梅绣帕，唱道：“奇缘本自天注定，青石巷里证前盟...”沈玉珠惊喜欲问，那货郎却消失在雨雾中，唯有歌谣在巷中回荡。

暮色渐浓时，夫妻携手归家。临进门李慕白忽指墙角：“娘子你看，当年那株断肠草，竟开出并蒂花了。”沈玉珠倚着夫君轻笑：“世人皆道青石巷风水奇绝，妾身却知，真情才是通天法门。”此时新月如钩，将双人身影映在青石板上，恰似丹青妙手绘就的连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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