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宋政和年间,东京汴梁城外三十里有个清水镇,镇东头住着个姓张的寡妇,人都唤作张婆。这婆子早年丧夫,独自将儿子张青拉扯成人,如今靠着手艺在镇上开了间胭脂铺子。那张青年方二十,生得眉目疏朗,在镇上学了木匠手艺,每日清早便背着工具箱往城里去接活。
这年腊月二十三,正是送灶神的日子。天还未亮,张青揣着两个炊饼要出门,却被母亲唤住。张婆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今日祭灶,把这包麦芽糖供在鲁班像前。回来时记得去李屠户家割二两猪头肉,娘晚上要祭祖。”张青应了声,抬头见母亲鬓边银钗有些歪斜,伸手替她正了正。这银钗还是父亲当年用第一笔工钱打的,母亲戴了二十年从未离身。
行至镇口石桥,忽见三五孩童围作一团。张青拨开人群,见个青衣女子昏倒在地,额角磕在青石上渗出血丝。这女子看着不过二八年华,虽衣衫褴褛,腕间却系着条罕见的七宝手串。张青忙将人扶到桥墩,取水囊喂了几口。女子悠悠转醒,见是个陌生男子,惊得往后缩去。
“娘子莫怕。”张青退开两步,“可是遇着歹人了?”
女子垂泪道:“奴家姓柳,随叔父来汴京投亲,昨夜在客店遭遇火灾,与家人失散了。”说着从怀中取出半块焦黑的木牌,上有“柳宅”二字。张青见她冻得唇色发青,思忖片刻道:“寒舍就在前头,娘子若不嫌弃,可先去换身干净衣裳。”
将人领回家中,张婆见了倒吸凉气。把儿子扯到灶间低语:“这姑娘腕上的手串是宫造样式,只怕来头不小。”张青探头望去,见那柳娘子正对镜整理鬓发,侧脸在晨光里竟有几分像年画上的贵妃。
谁知当夜便出了蹊跷。二更时分,张青被院中响动惊醒,扒着窗缝看见三个黑影翻墙而入。正要呼喊,却见柳娘子从厢房推门而出,与那几人低语数句,递过一物。月光下分明是那只七宝手串。张青心头剧震,忽闻母亲房中传来闷响,忙提了柴刀冲过去,却见张婆瘫坐在地,指着窗外:“银钗...他们抢了娘的银钗!”
次日清晨,柳娘子竟像无事发生般在院中晾衣。张青按住怒气试探:“昨夜家中进了贼,娘丢了些首饰。”柳娘子绞着衣带啜泣:“定是奴家连累恩公了。”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但见七八个官差拥着个穿绯色官袍的人进来,那官员目光落在柳娘子身上,忽然躬身行礼:“下官接驾来迟,请县主恕罪!”
原来这柳娘子竟是淮南郡王的独女,因王府遭御史弹劾,她扮作民女先行入京打点。张青母子惊得跪地不起,却见县主扶起张婆笑道:“昨夜其实是王府侍卫来接应,见妈妈银钗样式特别,借去仿制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两支崭新的金镶玉钗。张婆连连推拒,县主却将钗子硬塞进她手中:“令郎救驾有功,父王已在城中备下宅院。”
三日后,张家搬进御街西侧的三进宅院。张青辞了木匠活计,被安排到将作监当差。这日他领了俸禄回家,见母亲对着满桌锦缎发呆。“娘,如今吃穿不愁,怎的还叹气?”张婆摩挲着那支旧银钗:“今早市舶司送来南洋珍珠,说要给娘镶新头面。可娘总觉得心里发慌,那县主看你的眼神...”
话音未落,仆役通报有客来访。来者是个虬髯汉子,自称姓雷,在禁军当教头。酒过三巡,雷教头忽然压低声音:“兄弟可知淮南郡王为何急着寻回县主?听闻官家要选宗室女和亲西夏!”张青手中酒杯险些跌落,想起昨日在将作监听见的闲话——圣上近日频频召见淮南郡王。
当夜暴雨倾盆,张青辗转难眠。忽闻角门轻响,披衣查看,竟见县主浑身湿透立在廊下。“求郎君救我!”她递来一纸婚书,“父王要我三日后嫁去曹枢密使府,可那曹家公子是个痨病鬼!”张青正要开口,暗处闪出两个带刀侍卫:“县主,王爷吩咐必须回去。”
次日张青被传入郡王府。穿过九曲回廊,见县主正在凉亭作画,见他来了,命侍女展开画卷。竟是张青那日在石桥救人的场景,题着“风雪侠客图”五字。“我自幼被当作联姻棋子,那日逃出客店,本打算投汴河自尽。”县主眼底水光潋滟,“直到看见郎君踏雪而来...”
归家时暮色已深,张婆举着油灯等在门廊:“午后有个小沙弥送来经卷。”说着从经卷夹层抽出血书,竟是雷教头笔迹:“曹府婚宴实为押送和亲,速逃!”母子正惊疑,门外传来兵甲声响。张青急中生智,掀开地窖盖板:“娘先避避!”转身却见县主带着个布衣少女翻墙而入:“这是我找的替身,快换衣裳!”
四人从暗渠逃至汴河码头,忽见火光冲天,张家新宅竟陷于火海。雷教头驾着小船来接应:“郡王发现替身之事,已派兵围宅!”正待开船,岸上追兵高呼:“抓住县主赏金千两!”张青突然夺过船桨猛击水面,雾气弥漫中,县主腕间七宝手串断裂,珠子滚进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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