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集 第234章 青山奇遇记

话说大明嘉靖年间，杭州府钱塘县有个秀才姓陈名廉，表字清之，年方二十有二。生得眉目疏朗，举止温雅，只是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守着祖传的三间瓦屋并二百薄田度日。这陈秀才虽贫，却是个有志气的，终日闭门读书，指望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谁知时运不济，连考三科皆名落孙山，渐渐门庭冷落，连那说媒的婆子都绕道而行。

这一日正值腊月二十三，灶王上天时节。陈廉见米缸见底，炭篓无薪，只得将祖传的一方端砚揣在怀里，往城南当铺走去。路上但见家家祭灶，糖瓜香气扑鼻，自家却冷灶无烟，不由心中凄楚。行至清河坊街口，忽见人群簇拥着个相面先生，青布幡子上写着铁口直断四字。那先生一把扯住陈廉道：秀才眉间带煞，月内必有奇遇。只是桃花带劫，福祸相倚，好自为之！陈廉只当是江湖套话，苦笑着摸出最后三文钱掷与卦摊。

却说当铺朝奉见那端砚是前朝古物，只肯出二两银子。陈廉争辩不得，揣了银两转到肉铺称了半斤猪头肉，又沽了一壶浊酒，想着祭罢灶王好歹熬过年关。归家时天色已晚，朔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行至自家巷口，忽见暗影里一团白物蠕动，近前看时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后腿带着铁夹，鲜血把雪地染得桃花也似。

陈廉本待不理，那狐却仰起头，眼中泪光盈盈，竟似人般作揖哀求。秀才心头一软，蹲身解那铁夹，谁知狐腿伤得甚重，皮肉翻卷可见白骨。叹口气道：我自身难保，偏遇上你这孽畜。竟将猪头肉尽数喂与那狐，又撕下衣襟裹伤。白狐吞了肉，蹭他手心三下，倏忽窜入枯草丛中不见。

陈秀才空手回家，对着冷灶发呆。忽闻敲门声甚急，开门见是个锦衣管家，称是城西苏员外家小姐急症，听闻秀才通晓医书，特来相请。陈廉诧异道：小生虽翻过几本医经，实非良医。那管家却不由分说，塞过五两谢仪，拉着便走。到得苏府，但见画栋飞甍，灯火如昼。苏员外搓手顿足道：小女黄昏时在后园赏梅，忽然昏厥，满口胡话不止。

陈廉随入绣阁，见帐中卧着个二八娇娥，面色酡红如醉，唇间呓语道：奴乃西山白氏，感君活命之恩...秀才听得二字，猛想起日间白狐，心中咯噔。佯装切脉，暗瞧小姐掌心果有三道浅红抓痕——正是他裹伤时狐爪所留！当下胡乱开个安神方子，推说邪风入体，需静养三日。

当夜归家，陈廉翻来覆去思量不透。忽听窗棂作响，开门竟见日间那白狐人立而拜，口吐人言：恩公莫惊，妾实西山狐仙白素贞。日间遭仇家暗算，蒙君搭救。今附体苏小姐，特为报恩而来。言罢吐出一颗明珠，此物置米缸，米粮不绝；埋银匣，银钱自生。然切记莫泄天机，尤防城隍庙道童！语毕化风而去。

陈廉将信将疑，把明珠投入空米缸。翌日惊见缸满如玉山！又试将珠埋入破钱箱，三日开看，碎银竟堆得冒尖。秀才大喜，先赎还端砚，又添新衣，渐与城中士子往来。时有同窗张生者，见陈廉阔绰起来，探问发财缘由。陈廉酒醉失言道：得狐仙赐宝，不愁吃穿。张生暗笑他疯癫，却把话传与城隍庙的火居道士。

这道童姓贾，平素专会画符驱鬼骗些钱财。闻得狐仙事，心知是修炼内丹的灵物，顿起贪念。这日假作化缘敲开陈家门，瞪着眼道：秀才印堂发黑，妖气缠身！陈廉心虚，支吾道：道长看差了。贾道童冷笑：那白狐乃百年妖孽，赠宝实为吸你阳气。不出三月，必遭血光之灾！

秀才被唬得面如土色，求问解法。道童索要百两纹银，允诺开坛作法。陈廉无奈，暗取明珠变出银两。那道童见钱眼开，当夜在院中设下桃木剑、黑狗血，焚符念咒折腾到三更。其实他哪有什么神通，不过装神弄鬼。谁知咒语方歇，忽闻半空女子厉喝：贼道敢尔！阴风卷起法坛，把贾道童掀个倒栽葱！

陈廉战战兢兢扶起道童，却见其额角撞破，昏迷不醒。正慌乱间，白狐现形怒道：此贼早存歹心，今日反噬乃天报！恩公速将明珠还与妾身，否则大祸临头。秀才贪宝佯称遗失，狐仙顿足叹道：贪念一生，仙缘尽毁！化作白光投西而去。次日贾道童醒转，疑心陈廉捣鬼，径往县衙状告秀才妖术惑众。

却说钱塘县令姓胡，最恨怪力乱神。当即差衙役锁拿陈廉，搜出明珠为证。公堂上秀才抵死不认，胡县令冷笑：且试此珠真假！命人抬来谷壳，覆珠其上。不过一刻，谷壳竟发芽抽穗，满堂金灿！众皆骇然时，忽闻堂外老叟大笑：明珠本是我家镇宅之宝，三月前被狐妖所盗！

众人看去，见个白发老翁手持鸠杖，自称西山土地。胡县令忙下堂作揖，老翁指珠道：此乃聚宝珠，落奸徒手则遗祸人间。又向陈廉喝道：痴儿！那白狐窃珠修仙，遭天雷诛灭在即。你若不速归原主，必受池鱼之殃！话音未落，晴空霹雳炸响，公堂梁柱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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