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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瑾雪 第132章 明慧重生

作者:忧郁的天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9 01:27:28

这样既保全了郭络罗·明尚的面子,又敲打了刘管事,还能让庶妹感受到府里的公正——一举三得。

伊尔根觉罗氏想了想,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这事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晚,郭络罗·明尚得知此事,果然如**所料,虽生气,却也念着旧情,只依着**的法子处置了刘管事。三姑娘得知是**帮自己洗清了嫌疑,特意来向她道谢,眼神里多了几分亲近。

经此一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大小姐不仅聪慧,还懂得护着自家人,对她多了几分敬畏。伊尔根觉罗氏也渐渐放手,让她跟着打理一些内宅的事。

**借着管家的机会,悄悄观察府里的人事:哪些人忠心,哪些人滑头,哪些人有才干却被埋没……她都一一记在心里。遇到合适的,便不动声色地给他们些机会,比如让手脚麻利的小丫鬟去学记账,让懂些医术的老妈子多照看府里的孩子。

这些事做得隐蔽,却慢慢在府里织起一张属于她的小网。青禾看在眼里,私下里问她:「格格,您费心提拔这些下人做什么?有夫人在,还能少了咱们的用度不成?」

**正在核对采买的账目,闻言头也没抬:「青禾,你记住,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恩宠,而是自己手里的本事和人脉。哪怕是个扫地的婆子,说不定哪天就能帮上大忙。」

她这话,既是说给青禾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八爷府里的关系比郭络罗府复杂百倍,良妃早逝,胤禩在宫里没什么依靠,府里的侧福晋、侍妾又各有心思,将来她若嫁过去,身边没几个可用的人,寸步难行。

现在提拔的这些人,未必都能跟着她嫁入八爷府,但至少能让她学会如何识人、用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中秋家宴那日,郭络罗府格外热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旗装,跟着额娘应酬宾客,举止得体,言语周到,引得几位夫人连连称赞。

席间,有位夫人笑着打趣郭络罗·明尚:「明尚大人好福气,养了这么个伶俐的女儿,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回去。」

郭络罗·明尚哈哈一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这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得是个有担当、有度量,能让她安稳度日的才行。」

**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精光。她知道,阿玛这话,既是在抬高她的身价,也是在为她的婚事释放信号。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值得」——值得郭络罗家族倾力支持,值得胤禩将她视为不可或缺的助力

宴席散后,**站在廊下看月亮,青禾递给她一块月饼:「格格,您看今天的月亮多圆。」

**接过月饼,却没吃,只是望着月亮轻声道:「圆是圆,可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缺呢?」

她的路还很长,眼下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但她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知道该如何一步步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出一条生路来。

入了冬,京城里落了几场雪,天地间一片素白。郭络罗府的书房里却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郭络罗·明尚披着件狐裘大衣,正对着一份奏折发愁。

**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走进来,见阿玛眉头紧锁,便轻声道:「阿玛,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郭络罗·明尚接过碗,却没喝,只叹了口气:「皇上要派钦差去江南巡查漕运,朝中几位大人都在争这个差事,为父也有些犹豫。」

**放下托盘,装作好奇地问:「漕运不是一直由户部管着吗?怎么还要派钦差?」

「漕运积弊已久,」郭络罗·明尚道,「江南的粮船常常延误,损耗也大,皇上心里早就不痛快了。这次派钦差,说是巡查,实则是想整顿一番。只是这差事看着风光,实则棘手得很——江南官场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弄不好还会落个办事不力的名声。」

**心里一动。她记得剧情里,胤禩早年曾在江南一带经营人脉,不少官员都受过他的恩惠。若是这次的钦差能与胤禩扯上关系,岂不是能让他顺势在漕运上安插自己的人?

「阿玛,」**沉吟道,「您觉得八阿哥身边的人,有没有合适的?」

郭络罗·明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让八阿哥举荐个人选?」

「女儿只是随口说说,」**低下头,「前几日听阿玛说,八阿哥举荐的官员都很有才干。漕运这事,既要有魄力,又得会笼络人心,八阿哥举荐的人,或许能办好。」

她故意说得含糊,既没直接撺掇阿玛去跟胤禩说,又点出了胤禩的优势。郭络罗·明尚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让胤禩举荐钦差,若是成了,胤禩能在江南站稳脚跟;若是不成,也与郭络罗府无关。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转得快。」郭络罗·明尚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这事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

**知道,阿玛心里已经动摇了。她没再多说,只安静地收拾好托盘退了出去。

几日后,郭络罗·明尚从宫里回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找到**,道:「你上次说的事,成了。八阿哥举荐了他府里的一个幕僚,皇上准了。」

**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那真是恭喜阿玛了,也算是为朝廷尽了份力。」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郭络罗·明尚笑道,「这主意是你提的,八阿哥那边,怕是要记你一份情。」

**垂下眼帘,轻声道:「女儿只是希望阿玛能顺心些,至于八阿哥那边,原是无心之举。」

她越是说得淡然,郭络罗·明尚越觉得这个女儿不简单。他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道:「过几日八阿哥要在府里办个小宴,请了些相熟的官员和子弟,你也跟着去见见世面吧。」

这是要带她正式踏入胤禩的圈子了。**心里清楚,这一步迟早要来,她屈膝应道:「是,女儿听阿玛的。」

八爷府的宴席办得并不张扬,只请了十几位客人,多是与胤禩交好的官员和勋贵子弟。**跟着郭络罗·明尚到的时候,胤禩正站在门口迎客,一身藏青色常服,衬得他越发温润儒雅。

「郭络罗大人,您可算来了。」胤禩笑着拱手,目光落在**身上时,微微顿了顿,「这位就是**格格吧?许久不见,倒是长开了些。」

**屈膝行礼:「见过八阿哥。」她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沉稳了些,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少女的清丽。

「快请进。」胤禩侧身让开,引着他们往里走。

宴席设在花园的暖阁里,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正凑在一起说话,见他们进来,都抬眼看了过来。胤禟朝**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胤?则大大咧咧地喊道:「郭络罗大小姐,你也来了!」

**朝他们礼貌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她跟着郭络罗·明尚坐下,安静地听着众人说话。

席间,胤禩说起江南漕运的事,语气轻松:「这次多亏了郭络罗大人在皇上面前提了几句,不然我那幕僚怕是没机会去历练一番。」

郭络罗·明尚连忙道:「八阿哥客气了,是您举荐的人有才干,皇上才会准。」

两人互相谦让着,**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话。但经此一事,郭络罗府与八爷党的关系,无疑又近了一步。

酒过三巡,胤禟忽然提议:「光喝酒没意思,不如咱们来对对子吧?谁对不上,就罚酒三杯。」

众人都附和着说好。胤禟看向**,笑道:「**格格是郭络罗府的才女,不如就由你来起个头?」

这明显是想为难她。**却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九阿哥抬举了。既然是在八爷府,不如就以『梅』为题吧。我出个上联:『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是林逋咏梅的名句,既应景,又雅致。众人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句子。

胤禩笑了笑,接口道:「我来对一个:『朔风凛冽,冰心不改雪清晨』。」

他的下联既对应了上联的意境,又暗含了坚韧不拔之意,引得众人连声叫好。**也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这个八阿哥,果然名不虚传。

接下来,众人轮流对对子,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没再出风头,只偶尔在旁边搭几句话,却总能说到点子上。胤禩看她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宴席散后,郭络罗·明尚带着**告辞。走到门口时,胤禩忽然叫住她:「**格格留步。」

**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胤禩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前几日在书铺看到一本《女诫》,觉得不错,送你吧。」

《女诫》是教导女子三从四德的书。**接过盒子,心里有些诧异,面上却依旧恭敬:「多谢八阿哥。」

「回去好好看看吧。」胤禩笑了笑,没再多说。

回去的路上,**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本线装的《女诫》。她翻了几页,忽然在书里掉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小心。」

**的心猛地一跳。胤禩这是在提醒她什么?是提醒她刚才在宴席上太出风头,还是暗示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把纸条揉碎了塞进袖袋里,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这八爷府的水,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回到府里,**把《女诫》放在桌上,却没有看。她坐在窗边,想着胤禩那张温润的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比她记忆中更复杂,也更难捉摸。

但不管怎样,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从踏入八爷府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须更加谨慎,一步都不能错。

《女诫》被**搁在了妆奁最底层,那张揉碎的纸条却被她悄悄展开,抚平了褶皱收进贴身的荷包里。二字笔锋清隽,带着几分仓促,倒不像是胤禩平日那从容不迫的性子。

她连着几日都在琢磨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宴席上有人对她动了心思?还是漕运的事藏着什么隐患?青禾见她整日蹙眉,忍不住问:格格这几日总出神,是在想八阿哥送的那本书吗?

**摇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荷包:你说,若是有人提醒你小心,却不明说提防什么,该怎么办?

青禾想了想:那自然是万事都多留个心眼呗。走路看脚下,说话看脸色,见了生面孔更要打起精神。

这话虽朴实,却点醒了**。是啊,与其猜不透胤禩的深意,不如自己多做打算。她吩咐青禾:去查查最近京里有什么新鲜事,尤其是跟八爷府、九爷府沾边的,哪怕是街头巷尾的闲话,都捡回来给我听听。

几日后,青禾果然带回些消息:听说前几日九阿哥在赌场赢了两江总督的公子,那人回去就哭闹着要他爹做主,现在总督府正派人在京里打点关系呢。还有人说,太子殿下最近在府里养了批江湖术士,整日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指尖一顿。两江总督是江南官场的重臣,胤禟得罪了他的儿子,难保不会影响到正在江南巡查的那位幕僚。而太子豢养术士,更是犯了康熙的忌讳——史书里,太子胤礽后来被废,厌胜之术便是重要罪名之一。

这两件事,没旁人嚼舌根?**追问。

倒是有老嬷嬷说,前几日见太子府的人偷偷往八爷府附近溜达,不知道想做什么。青禾压低声音,不过这种话当不得真,许是看错了呢。

**却没当玩笑。太子与胤禩虽表面和睦,暗地里早因夺嫡之事生了嫌隙。若是太子想借两江总督的事给胤禩使绊子,或是想用术士搞些阴私手段,胤禩让她,倒说得通了。

她起身走到书架前,翻出那本记着琐事的册子,在太子-术士旁画了个小小的三角,又在两江总督-胤禟底下添了行小字:查幕僚近况。

正写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郭络罗·明尚身边的小厮:大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说是有位姓魏的先生求见,想请教些账目上的事。

**挑眉。郭络罗府的账房先生是阿玛的亲信,怎会突然要向一个外姓人请教?她跟着小厮往前厅走,心里已多了几分警惕。

前厅里,郭络罗·明尚正与一个穿着藏青长衫的中年男子说话,那人见**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在下魏长安,见过**格格。

此人眉眼细长,说话时眼神总往别处瞟,透着股精明算计。**回了礼,听郭络罗·明道:魏先生是江南来的账房,对漕运上的银钱往来很熟,我想着你最近在学管账,便让他给你讲讲。

**心里咯噔一下。江南来的账房?偏在这时候上门,还专讲漕运账目?她不动声色地坐下,听魏长安讲起漕运的损耗算法,只觉他说的都是些皮毛,反倒时不时往她身上瞟,眼神里带着些异样的打量。

魏先生说的这些,女儿听着有些晦涩,**忽然开口,指尖点着桌面,不如先生说说,江南的粮船若是遇了风浪,损耗该怎么算?是按船算,还是按斤两算?

魏长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细,支支吾吾道:自然是...按船算,船毁了,便全算损耗...

不对吧,**轻笑一声,前几日听阿玛说,八阿哥举荐的那位幕僚,在江南查得可细了,连船上的老鼠偷了多少粮都要记下来。魏先生在江南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

魏长安的脸瞬间白了,眼神慌乱地看向郭络罗·明尚。郭络罗·明尚也察觉到不对,脸色沉了下来:魏先生,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魏长安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人饶命!是两江总督让在下混进府里,想问问八爷府的幕僚到底查到了什么...他说只要能弄到消息,必有重谢...

果然是冲着漕运的事来的。**垂下眼帘,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胤禩提醒的,她猜中了一半。

郭络罗·明尚气得踹了他一脚:混账东西!也敢在郭络罗府撒野!拖下去,交给顺天府发落!

魏长安被拖出去时还在哭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胤禩那张温润的脸。他是早就料到两江总督会狗急跳墙,才特意提醒她?还是...他本就知道对方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现在不是猜忌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这事告诉胤禩,让他那边早做防备。

她转身对郭络罗·明尚道:阿玛,这事怕是得跟八阿哥通个气,免得他的人在江南遭了暗算。

郭络罗·明尚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去说。

**回到院子,从荷包里摸出那张纸条,对着日光看了许久。不管胤禩的心思有多深,这次总归是提醒了她。她拿起笔,在册子上又添了一行:八爷府,可合作,需设防。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花落在窗棂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知道,这只是开始,江南的风浪,迟早会刮到京城来。

顺天府很快传来消息,那魏长安没等审就招了,不仅供出两江总督想打探漕运消息,还牵扯出他暗中给太子府送过礼。这事虽没闹大,却像块石头投进水里,在朝堂上漾开了圈圈涟漪。

郭络罗·明尚从宫里回来时,脸色很是凝重:皇上虽没说什么,但看神色,对太子豢养术士和两江总督结党营私的事,怕是已经知道了。

**正在给阿玛沏茶,闻言动作一顿:那八阿哥举荐的人,在江南会不会有麻烦?

不好说,郭络罗·明尚接过茶盏,两江总督是太子的人,如今被咱们揪了辫子,难保不会迁怒于八阿哥的人。

**沉吟片刻:阿玛,女儿记得府里有位姓秦的管事,早年在江南做过绸缎生意,人脉很广?

郭络罗·明尚点头:你说的是秦忠?他确实在苏州待过十年,后来因为腿脚受了伤才回府里管库房。

不如让秦管事去趟江南?**道,就说府里要采买些上等的云锦,让他顺便看看那边的行情。若是八阿哥的人真遇了难处,凭着他的人脉,总能搭把手。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没明着插手漕运的事,又能暗中帮胤禩一把。郭络罗·明尚看着女儿,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你这主意不错。秦忠是个可靠的,让他去最合适。

当日下午,秦忠就带着两个小厮,打着采买的旗号南下了。**特意叫他到跟前,嘱咐道:秦管事,江南不比京城,凡事多听多看少说话。若是遇到难处,记得保全自己要紧,不必勉强。

秦忠是个明白人,知道这趟差事不简单,躬身应道:格格放心,奴才省得。

送走秦忠,**心里稍安。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只能看江南那边的造化。这些日子,她一边跟着额娘打理内宅,一边留意京里的动静,发现太子府的人果然收敛了许多,连带着九阿哥都安分了不少,没再去赌场惹事。

倒是十四阿哥胤禵,几次派人来邀她去猎场,**都以天冷为由推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们走得太近的时候,免得被太子党抓住把柄。

这日傍晚,青禾匆匆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竹筒:格格,门房刚收到这个,说是江南来的信使递的,指明要给您。

**心里一跳,连忙打开竹筒,里面只有一张字条,是秦忠的笔迹:事顺,谢援手。

短短五个字,却让**松了口气。看来江南那边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她把字条烧了,对青禾道:去告诉厨房,今晚加个菜,就当是...贺秦管事办事顺利。

青禾虽不解,却还是照办了。

几日后,秦忠回来了,悄无声息地回了库房当差,只在夜里悄悄来见了**一面。

格格,这次多亏了您的吩咐,秦忠压低声音,八爷的人在常州被总督的人扣了粮船,说是要查走私。奴才找了以前认识的漕帮把头,才把人捞出来,还顺道拿到了总督私吞漕粮的账本。

**心里一动:账本呢?

八爷的人已经带回京了,秦忠道,那位幕僚让奴才给格格带句话,说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八爷府万死不辞。

**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下去歇息吧。这事...烂在肚子里,别跟任何人提起。

秦忠躬身退下。**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知道,这次出手,算是彻底把郭络罗府和八爷党绑在了一起。但她不后悔,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单打独斗只会任人宰割,唯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

只是,她没想到胤禩会让幕僚带那样一句话。万死不辞?这承诺太重,反倒让她有些不安。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却总能不动声色地让人欠下人情。

她拿起那本册子,翻到记着胤禩名字的那一页,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再添什么,只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圆圈——像个环,也像个结。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下一地清辉。**知道,江南的风浪虽暂时平息,但京城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而她,已经站在了这漩涡的边缘,下一步该往哪走,得更谨慎些才是。

江南漕运的事渐渐平息,那位带回账本的幕僚却没在京城露面,只听说八阿哥将账本悄悄呈给了康熙。朝堂上虽风平浪静,但**看得出,阿玛郭络罗·明尚回家时,眉宇间的舒展藏着几分对胤禩的认可。

转眼到了除夕,宫里按例设宴,郭络罗府作为勋贵,**跟着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一同入宫。临行前,郭络罗·明尚特意叮嘱:“宫里不比府里,说话行事都要带三分谨慎,尤其别掺和到阿哥之间的事里去。”

**笑着应下,心里却明镜似的——到了宫里,哪有真正置身事外的道理?

宫宴设在太和殿偏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跟着额娘坐在勋贵女眷之列,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太子胤礽坐在康熙下首,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江南之事让他受了牵连;四阿哥胤禛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独自饮酒,不和旁人说笑;胤禩则周旋于各位大臣之间,笑容温和,举止得体,丝毫看不出刚经历过一场暗斗。

“那不是郭络罗府的大小姐吗?”邻座的几位夫人低声议论,“听说前阵子帮着八阿哥解决了江南的麻烦,真是个厉害角色。”

“厉害有什么用?女子家太过精明,反倒不讨喜。”另一位夫人撇撇嘴,“你看太子妃身边的那几位,哪个不是安安静静待着?”

**假装没听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知道,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心,就有几分试探。在这深宫里,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别人的错处,稍有不慎就会被嚼舌根。

正想着,胤禵忽然提着酒壶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伴读。他径直走到**面前,朗声道:“**格格,上次在猎场说好教你射箭,你倒总推脱,今日可得罚你一杯。”

这话声音不小,周围的目光顿时都聚了过来。**心里咯噔一下,这胤禵性子直率,却也忒不分场合。她起身屈膝行礼,语气平和:“十四阿哥说笑了,女儿不胜酒力,若是失了仪态,反倒丢了郭络罗府的脸面。不如改日在猎场,女儿自罚三杯如何?”

她把话往猎场引,既给了胤禵台阶,又避开了宫宴上的锋芒。胤禵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还是你会说话,那就依你。”说罢,又乐呵呵地去别处闹了。

伊尔根觉罗氏拉了拉女儿的衣袖,低声道:“往后离这些阿哥远些,免得被人说闲话。”

**点点头,刚坐下,就见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朝她招手。她心里疑惑,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格格,太子妃说瞧着你面生,让你过来认认脸。”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引她到太子妃跟前。

太子妃穿着一身明黄色宫装,头戴凤钗,眼神却有些疲惫。她上下打量着**,淡淡道:“早就听说郭络罗府的大小姐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妃谬赞了,女儿只是个寻常闺阁女子。”**垂着眼帘,不敢抬头。

“寻常闺阁女子?”太子妃轻笑一声,端起茶盏,“能让八弟和十四弟都另眼相看,怕是不寻常吧?”

这话里的试探几乎摆在明面上。**心跳加速,正想找个话茬岔开,却见太子胤礽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醉意:“你们在说什么?”

“臣妾正和**格格说话呢。”太子妃起身行礼,“说她年纪轻轻,就懂得帮着家里分忧。”

太子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哦?郭络罗大人养了个好女儿。听说江南的事,你也出了力?”

**心里一紧,这是要把她往漕运的事上扯?她连忙屈膝:“回太子殿下,女儿只是在家听阿玛说过几句,不敢居功。都是八阿哥和各位大人运筹帷幄,才有了结果。”

她把功劳全推给胤禩和大臣,自己只做个“听阿玛说话的闺阁女”,既不得罪太子,又没贬低胤禩。太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倒是个会说话的。赏。”

旁边的太监立刻递上一个锦盒,**谢恩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做工精致,却也张扬。她心里清楚,这哪是赏赐,分明是敲打——太子这是在告诉她,谁才是储君。

回到座位时,**手心已沁出薄汗。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她手里的步摇,脸色微变:“太子妃怎么会突然赏你这个?”

“许是瞧着女儿顺眼吧。”**笑着把步摇递给青禾,“收起来吧,看着倒也喜庆。”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警铃大作。太子这一举动,怕是把她当成了胤禩的人。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安稳了。

宴席过半,康熙离席休息,各位阿哥和大臣也散到偏厅外透气。**借口更衣,想出去透透气,刚走到回廊,就见胤禩站在廊下看雪。

“八阿哥。”她轻声唤道。

胤禩转过身,看到是她,微微颔首:“**格格。”

“多谢八阿哥前几日的提醒。”**开门见山,“江南的事,多亏了您的幕僚机警。”

胤禩笑了笑:“该谢的是秦管事,若不是他从中斡旋,事情怕是没那么顺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今日太子殿下雨后送伞,你可得多留个心眼。”

**心里一动:“八阿哥是说……”

“太子近来行事越发急躁,”胤禩声音压得很低,“他既赏了你东西,往后怕是会时常‘惦记’着郭络罗府。你们……尽量避开便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点点头:“女儿省得。”

“回去吧,天凉。”胤禩挥了挥手,转身继续看雪。

**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男人心思深沉得可怕。他既能在朝堂上八面玲珑,又能在暗处洞察一切,甚至连太子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跟着这样的人,究竟是福是祸?

她摇摇头,把这念头压下去。现在想这些没用,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太子的“惦记”。她转身往回走,刚走到拐角,就见四阿哥胤禛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心里一慌,连忙行礼:“见过四阿哥。”

胤禛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郭络罗府的女儿,倒是比想象中伶俐。”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愣在原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这四阿哥,又是什么意思?

回到宴席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太子的试探,胤禩的提醒,胤禛的打量……这宫里的每一个眼神,都像带着钩子,想把人拖进看不见的漩涡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想起刚穿越时,她还以为凭着剧情记忆就能步步为营。可如今才明白,这深宫里的博弈,从来都不是照着剧本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每一步都可能踏错。

宴席结束时,天已微亮。**跟着额娘走出皇宫,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抬头望向宫墙深处,那里朱红的宫墙在晨光中透着几分肃穆,又藏着几分冰冷。

这条路,果然比她想象的更难走。

除夕宫宴后,太子胤礽似乎真的“惦记”上了郭络罗府。不过几日,就以“嘉奖郭络罗府协助漕运”为由,赏了不少绸缎布匹,甚至还特意派了个嬷嬷来府里“教导”**规矩。

这嬷嬷姓刘,是太子妃身边的老人,说话尖酸,眼神挑剔,刚到府里就指手画脚:“郭络罗府虽是勋贵,规矩却糙得很。就说这茶,水温不够,茶叶也放多了,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耐着性子听着,心里却清楚,这哪是来教规矩,分明是来监视的。她吩咐青禾:“刘嬷嬷远道而来,怕是累了,先请去客房歇息,好茶好饭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刘嬷嬷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着青禾走了。伊尔根觉罗氏忧心忡忡:“这嬷嬷来头不小,若是得罪了她,怕是会在太子妃跟前说咱们坏话。”

“额娘放心,”**笑道,“她要教规矩,咱们就学。她要挑错,咱们就改。左右不过是多双眼睛看着,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她也挑不出大错。”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闲着。她知道,太子这是想把郭络罗府拉到自己阵营,若是不从,怕是会招来麻烦。可她早已心向胤禩,绝不可能改弦更张。

这日,刘嬷嬷正教**插花,忽然说:“再过几日是太子妃的生辰,格格不如亲手做件礼物送去?也好表表心意。”

**心里冷笑,这是想让她主动示好。她故作天真:“女儿手笨,怕是做不好。不如让阿玛挑些珍贵的玩意儿送去,也显得郑重。”

“那哪能一样?”刘嬷嬷眼睛一斜,“亲手做的才有诚意。太子妃常说,女子心思要细,手艺要巧,才配得上皇家体面。”

**拗不过,只好应下。回到院子,青禾气道:“这刘嬷嬷分明是故意刁难!太子妃的生辰,哪用得着您亲手做礼物?”

“做就做吧。”**拿起针线,“不过是件小玩意儿,犯不着跟她置气。”

她想了想,取了块素白的锦缎,绣了一幅“松鹤延年图”。针法不算特别精巧,却也雅致大方,既不失礼,又不会显得太过谄媚。

送礼物那日,刘嬷嬷跟着一同去了太子府。太子妃见了那幅绣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有心了。”

**刚要告辞,却被太子叫住:“郭络罗府的女儿,倒是越来越懂事了。听说你最近在学管账?”

“回太子殿下,只是跟着阿玛学些皮毛。”**垂着眼。

“哦?那正好。”太子忽然道,“内务府最近缺个管账目的女官,我看你挺合适,不如进宫历练历练?”

**心里猛地一沉。让她进宫当女官?这分明是想把她扣在宫里,当成牵制郭络罗府的棋子!

她连忙屈膝:“谢太子殿下抬举,只是女儿年幼,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再说阿玛和额娘也舍不得女儿离府,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太子笑了笑,“进宫历练是好事,郭络罗大人不会不明白。这事我已经跟皇上提了,皇上也觉得可行。”

这话堵得**哑口无言。皇上都同意了?她不信。太子定是在唬她。

她强作镇定:“既是皇上有旨,女儿不敢违抗。只是还请殿下容女儿回府跟阿玛额娘商量商量,也好做些准备。”

太子点点头:“也好,给你三日时间。”

回到府里,**立刻把这事告诉了郭络罗·明尚。郭络罗·明尚气得拍了桌子:“这太子简直是欺人太甚!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阿玛息怒,”**道,“太子说已经跟皇上提了,这事怕是假的。他不过是想逼咱们站队。”

郭络罗·明尚冷静下来,眉头紧锁:“可他毕竟是太子,若是硬顶着,怕是会招来祸事。”

**沉吟片刻:“不如……咱们去求求八阿哥?”

郭络罗·明尚愣了一下:“求他?他虽是皇子,可终究比太子矮一头,能有什么办法?”

“女儿也不知道,”**道,“但八阿哥在皇上面前说话有分量,或许能想个法子周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议求助胤禩。郭络罗·明尚看着女儿,忽然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当日傍晚,郭络罗·明尚便去了八爷府。**在府里坐立难安,直到深夜,才见阿玛回来,脸色疲惫却带着几分轻松。

“成了。”郭络罗·明尚道,“八阿哥说他有办法,让咱们安心等着。”

**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好奇:“八阿哥说是什么办法了吗?”

“他没细说,只说明日宫里会有消息。”郭络罗·明尚道,“这八阿哥,倒真有几分能耐。”

第二日一早,宫里果然传来消息——康熙下旨,说郭络罗府嫡女年幼,不宜入宫当差,太子的提议暂且搁置。

**知道,这定是胤禩的功劳。可他究竟是怎么说服康熙的?她心里越发好奇,也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刘嬷嬷得知消息后,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没过几日就以“太子妃身边缺人”为由,灰溜溜地回了太子府。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却没觉得轻松。她知道,太子这次没能如愿,往后只会更盯着郭络罗府。而她欠胤禩的人情,也越来越多。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看书,青禾忽然拿着个帖子进来:“格格,八爷府送帖子来,说是请您去府里赏梅。”

**看着那张烫金的帖子,心里犹豫。现在去八爷府,会不会太扎眼?可若是不去,又显得太过刻意。

她想了想,对青禾道:“回了来人,说我明日准时到。”

有些债,总是要还的。有些局,也总要亲自去破。

八爷府的梅园果然名不虚传,千株红梅竞相绽放,远远望去,像一片燃烧的云霞。**穿着件月白色的斗篷,站在梅林里,看着花瓣在风中簌簌飘落,心里竟生出几分恍惚。

“**格格倒是来得早。”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转过身,见胤禩穿着件宝蓝色的常服,手里拿着支梅花,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八阿哥。”她屈膝行礼,“冒昧前来,还请恕罪。”

“说什么冒昧,”胤禩把那支梅花递给她,“特意让人去请的,自然是盼着你早些来。”

**接过梅花,指尖触到花瓣的微凉,心里微微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期盼”。

“多谢八阿哥。”她把梅花别在斗篷上,“这梅园真美。”

“再美,也不及格格风采。”胤禩笑了笑,引着她往梅林深处的暖阁走去,“里面烧了炭火,暖和些。”

暖阁里陈设雅致,桌上摆着茶点和棋盘。胤禩请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茶:“前几日的事,多谢格格信任。”

**知道他指的是太子逼她入宫的事,轻声道:“该谢的是八阿哥才对。若不是您,女儿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举手之劳罢了。”胤禩执起棋子,“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跟皇阿玛说,郭络罗府的女儿是个难得的人才,留在府里学学管家理事,将来更能帮衬夫家,比进宫当女官有用得多。”

**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说的。这话既夸了她,又暗示了她将来的婚事,还合了康熙希望皇子们开枝散叶、家族和睦的心思,难怪康熙会准。

“八阿哥心思缜密,女儿佩服。”她真心实意地说。

胤禩笑了笑,落下一子:“来杀一局?”

**也拿起棋子:“八阿哥可别让着我。”

两人下起棋来,**的棋艺不算顶尖,却也有几分章法,时而凌厉,时而保守。胤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这棋风,倒跟你人一样。”他忽然说。

“哦?”**抬眼看他,“八阿哥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看着温和,心里却有主意。”胤禩落下关键一子,“就像这棋,看似退让,实则步步为营。”

**的心猛地一跳,他竟看出来了?她避开他的目光,落下一子:“八阿哥过奖了。”

一局棋下完,**输了半子。她看着棋盘,笑道:“还是八阿哥技高一筹。”

“承让。”胤禩收起棋子,“其实你刚才有一步可以赢,只是……”

“只是我没敢走。”**接口道。

她刚才确实有个险招,可风险太大,一旦失手就满盘皆输。她不敢赌,就像她不敢完全信任

康熙三十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正月刚过,府里的腊梅还没谢尽,西跨院的玉兰就冒出了花苞。**站在廊下看着那抹新绿,心里算着日子——再过三个月,就是她十岁生辰了。

这两年,她在郭络罗府的地位越发稳固。内宅的账目经她之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账房先生都常说“大小姐比爷们还懂算计”;阿玛郭络罗·明尚遇着朝堂上的烦心事,偶尔会找她闲聊几句,虽不说军国大事,却也会问些“若是你是某官,这事该怎么处置”的话;连素来对她严厉的祖母,也常拿着她绣的帕子跟来访的夫人们炫耀。

唯有一件事,像根细刺扎在心头——胤禩自去年梅园一别后,竟再没主动联系过她。

那日在暖阁,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只笑着换了话题,说些江南的趣闻。她回府后翻来覆去想了半夜,总觉得他那句“你没敢走”意有所指,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八爷府既没再来帖子,也没托人带话,仿佛那场赏梅只是寻常应酬。

“格格,九阿哥府的人送了盆水仙来,说是新培育的品种,叫‘金盏银台’。”青禾抱着个青瓷花盆进来,脸上带着好奇,“九阿哥怎么突然想起送花了?”

**看那水仙开得正好,鹅黄的花芯裹在白瓣里,倒真像盏小台盏。她伸手拨了拨叶片:“许是前几日我让秦管事给江南的商号带了些新茶,他这是回礼。”

去年秦忠从江南回来后,她借着采买的由头,让他在苏州、杭州联络了几家绸缎庄和茶叶铺,明面上是为郭络罗府置办年货,实则是帮胤禟拓展门路。九阿哥虽贪利,却也懂“投桃报李”的道理,送盆花不算什么,暗地里怕是已经让商号多照看郭络罗府的生意了。

“对了,”青禾忽然想起什么,“方才听门房说,宫里传旨,下月十六让适龄的宗室贵女去圆明园赴宴,说是皇上要为几位阿哥选伴读。”

**指尖一顿。选伴读?她记得剧情里,康熙确实有让皇子们身边配些同龄贵女的先例,美其名曰“一同读书习礼”,实则是为了让各家勋贵在皇子间提前押注。

“适龄是指多大?”她追问。

“说是八岁到十二岁的都算。”青禾数着手指,“咱们府里,您和三姑娘都在里头呢。”

三姑娘郭络罗明玥比她小两岁,性子怯懦,平日见了生人都不敢说话。让她去选伴读,怕是连头都不敢抬。

“知道了。”**没再多问,心里却打起了算盘。圆明园宴,胤禩定会去。他这一年不冷不热的态度,或许能在宴上探个究竟。

接下来的日子,府里开始为圆明园的宴席准备。伊尔根觉罗氏亲自为**挑了衣裳,是件石青色暗纹旗装,领口绣着几枝玉兰花,既不**份,又不张扬。她还特意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礼仪,从走路的姿势到举杯的角度,一一纠正。

“到了园子里,少说话,多微笑。”嬷嬷临走前再三叮嘱,“皇上问话就老实回,若是阿哥递话,别接太勤,也别晾着人,记住‘中庸’二字。”

**一一应下,心里却清楚,这场宴席从来就不是“中庸”能应付的。太子定会借机拉拢人心,四阿哥虽冷淡,也定会暗中观察,而胤禩……他会怎么做?

三月十六这日,天气晴好。**跟着额娘乘马车去圆明园,一路看着官道两旁的柳树发了新芽,心里竟有些像揣了只兔子。

圆明园的“牡丹台”早已摆开宴席,康熙坐在主位,身边围着几位老臣,底下分两侧坐着宗室女眷和皇子。**跟着人流行礼问安,眼角余光瞥见胤禩坐在左侧第三张桌,正低头跟胤禟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宴席开始后,先是歌舞助兴,接着是各家贵女展示才艺。有弹琵琶的,有唱曲儿的,还有挥毫泼墨的。轮到**时,她选了支《平沙落雁》的曲子,用古琴弹奏。指法不算顶尖,却胜在沉稳,收尾时余音绕梁,连康熙都点头赞了句“不错”。

“郭络罗府的女儿,倒是沉稳。”康熙看向郭络罗·明尚,“明尚,你教女有方啊。”

郭络罗·明尚连忙起身谢恩:“臣不敢当,都是皇上教化得好。”

**垂着眼帘,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她知道,这一曲不仅是弹给康熙听的,更是弹给胤禩听的——她在告诉他,这一年来,她没闲着,也没慌乱。

宴席过半,康熙让皇子们带着贵女去园子里走走,说是“亲近自然,聊聊学问”。这分明是给了大家私下接触的机会。

**正犹豫着该跟谁走,胤禵忽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支刚摘的桃花:“**格格,我带你去看锦鲤吧?池塘里新放了几尾红的,可好看了。”

她刚要应下,就听胤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十四弟,皇阿玛让你去跟三阿哥请教书法,你忘了?”

胤禵愣了一下,摸了摸头:“哦对,我差点忘了。那**格格,我回头找你玩啊。”说罢,一溜烟跑了。

梅林一别后,这是她第一次跟胤禩单独相处。**心跳快了几分,却还是维持着镇定:“八阿哥。”

“方才那曲弹得好。”胤禩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这一年,琴艺长进不少。”

“不过是勤加练习罢了。”**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花丛,“八阿哥今日怎么没带幕僚来?”

“皇阿玛特意说了,今日只论家常,不谈公务。”胤禩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肩而立,“倒是你,郭络罗府的账目,听说现在都由你过目了?”

“只是帮额娘分担些琐事。”

“琐事?”胤禩轻笑一声,“我怎么听说,苏州的绸缎庄上月盈利翻了倍,还都是你出的主意?”

**心里一惊。她让秦忠在苏州推行“会员制”,预存银子的客人能打折,这事做得极为隐蔽,连阿玛都只知道“生意好了”,胤禩怎么会知道?

见她惊讶,胤禩反而收敛了笑意,语气沉了些:“**,你太急了。”

这话说得突然,**愣住了。

“你想帮郭络罗府站稳脚跟,想帮我拓展门路,这些我都知道。”胤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你忘了,你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姑娘家,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好事,也可能是祸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太子党里,有人已经在查苏州的商号了,说郭络罗府借采买之名,行结党之实。若不是我让人压下去,你以为今日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

**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原来他不是不理她,而是一直在暗中帮她挡着麻烦?那“小心”的纸条,那梅园的欲言又止,这一年的沉默……全都是因为这个?

“我……”她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记住,”胤禩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严肃,“有时候,藏拙比露锋芒更重要。尤其是在皇阿玛面前,太聪明的孩子,未必讨喜。”

风拂过花丛,吹起**的发丝。她看着胤禩那双清澈却深沉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仅在提醒她,更是在教她——教她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既能成事,又能自保。

“我知道了。”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胤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从袖袋里拿出个小小的木匣子:“给你的,十岁生辰礼。”

**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块玉佩,雕着只展翅的白鹭,玉质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太贵重了……”

“不算贵重。”胤禩笑了笑,“白鹭,性机警,能避祸,也能高飞。我希望你,既能平安,也能遂愿。”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太监的传唤声,说是康熙要回宫了。胤禩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握着那块玉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心里忽然一片明亮。

原来这一年的沉默,不是疏远,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她低头摩挲着玉佩,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上面,映出细碎的光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胤禩之间,不再只是利益的捆绑,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而这条路,她要走得更稳,更沉得住气。

自圆明园宴后,**像是变了个人。

从前她总借着学算账、理内宅的由头,不动声色地打听朝堂事,如今却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女红和棋艺上。每日晨起临摹半篇《兰亭序》,午后跟着额娘学插花,傍晚则去祖母院里请安,听她讲些陈年旧事。

青禾看着她把账本丢给账房先生,把江南商号的信件锁进抽屉,忍不住嘀咕:“格格,您真打算不管那些事了?秦管事还等着您的回信呢。”

**正在绣一幅“百子图”,闻言头也没抬:“让他按老规矩办就是,不必事事问我。”

“可……”

“青禾,”**放下绣绷,看着她,“你说,若是一只鸟总在枝头叫,猎人是不是最先瞄准它?”

青禾愣了愣:“自然是。”

“所以啊,”**拿起剪刀修剪线头,“咱们得学那藏在林子里的鸟,该叫的时候叫,不该叫的时候,就好好筑巢。”

胤禩的话她记在心里。十岁的姑娘家,锋芒太露只会招来猜忌。太子本就对郭络罗府心存芥蒂,若是再让他抓到“嫡女干政”的把柄,怕是会立刻发难。

她收敛了锋芒,府里的气氛却渐渐微妙起来。三姑娘明玥的生母,那位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李姨娘,竟开始频繁地往祖母院里跑,还时常让明玥送些亲手做的点心——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想借着选伴读的事,让明玥也能攀附某位阿哥。

“李姨娘昨日又给祖母送了双鞋,说是明玥连夜绣的。”青禾一边给**梳发,一边低声道,“听说鞋底还绣了只鸳鸯呢。”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梳成双丫髻的样子,嘴角勾了勾:“鸳鸯?她倒是敢想。”

选伴读虽说是“选”,实则早有定数。各家勋贵心里都有谱,哪家的女儿该站哪个阵营,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郭络罗府的嫡女,要么不选,要选也只能是胤禩——这不仅是她的心思,更是阿玛和整个家族的盘算。李姨娘想让庶女上位,简直是异想天开。

“祖母怎么说?”她问。

“祖母把鞋收了,却没夸明玥,只说‘女孩子家,心思该放在正经事上’。”青禾笑道,“我看啊,李姨娘这步棋是走错了。”

**没说话,心里却清楚,李姨娘敢这么做,未必是自己的主意。说不定是背后有人撺掇,想借庶女分薄她的分量——至于是太子那边,还是其他阿哥府,就不好说了。

这日午后,她正在院子里晒书,秦忠忽然来了,手里还拿着封信。

“格格,这是苏州商号的掌柜托人带来的,说是有要事禀报。”秦忠把信递过来,神色有些凝重。

**接过信,见信封上没写抬头,只画了个小小的梅花印记——这是她和苏州掌柜约定的暗号,只有要紧事才会用这个标记。

她拆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上说明,太子妃的娘家索额图府,最近在苏州查得很紧,不仅盘查商号的账目,还扣下了两船发往京城的绸缎,理由是“涉嫌走私”。

索额图是太子的舅姥爷,在朝中权势滔天。他突然查苏州的商号,明着是针对郭络罗府,实则怕是冲着胤禩来的——毕竟谁都知道,苏州那几家商号,明面上是郭络罗府的,暗地里却常帮八爷党走货。

“他们扣了多少绸缎?”**问。

“足足两百匹,都是上好的云锦和杭绸,价值不下万两。”秦忠道,“掌柜的问,要不要疏通关系赎回来?”

万两银子对郭络罗府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赎了,就等于承认了“走私”的罪名,往后索额图只会变本加厉。若是不赎,又会寒了商号掌柜的心,还可能让胤禩觉得郭络罗府不堪大用。

“不赎。”**果断道,“让掌柜的把商号的账本整理好,该交的税银一分不少,直接送到苏州知府衙门。就说郭络罗府做生意光明正大,不怕查。”

秦忠愣了一下:“可索额图府那边……”

“索额图是太子的人,苏州知府却是八阿哥举荐的。”**看着他,“你觉得,知府大人会帮谁?”

秦忠眼睛一亮:“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回信!”

看着秦忠匆匆离开的背影,青禾有些担心:“格格,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知府不帮咱们呢?”

“他会帮的。”**把信烧了,“知府能坐上那个位置,全靠八阿哥在皇上面前美言。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往后还想不想升迁了?”

她算准了苏州知府不敢得罪胤禩,更算准了索额图只是想敲打敲打,不会真的把事情闹大——毕竟走私的罪名若是坐实,牵连的可不止郭络罗府,还有负责监察的官员,索额图不会傻到引火烧身。

果然,三日后,秦忠带来消息,说绸缎已经放了,苏州知府还亲自登门道歉,说是“误会一场”。

**松了口气,却没得意。她知道,这只是索额图的第一步,往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傍晚时分,郭络罗·明尚回来,脸色不太好。他把**叫到书房,沉声道:“你让秦忠在苏州做的事,我听说了。”

**心里一紧,以为阿玛要责怪她,连忙低下头:“阿玛,女儿……”

“做得好。”郭络罗·明尚却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索额图最近在朝堂上气焰太盛,是该杀杀他的威风。只是……”他话锋一转,“你跟八阿哥走得太近,已经引起有些人的注意了。”

“女儿知道分寸。”

“你知道就好。”郭络罗·明尚递给她一封信,“这是你表哥从盛京寄来的,说那边的马场最近生了些好马驹,问你要不要选一匹。”

**接过信,心里有些疑惑。表哥在盛京将军府当差,向来只跟阿玛通信,怎么会突然给她寄信?

她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些家常话,说马场的马驹如何神骏,还说“近日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马场附近徘徊,像是在打听什么”。

看到最后一句,**的心猛地一跳。盛京是郭络罗家族的根基所在,马场更是养着不少供军用的良马。有人在那里徘徊?是冲着郭络罗府来的,还是冲着……胤禩?

她忽然想起,去年胤禩曾让幕僚在盛京联络过几位将领,说是“探讨军务”。难道是这事被人察觉了?

“阿玛,表哥说的‘不明身份的人’,您怎么看?”她抬头问。

郭络罗·明尚皱着眉:“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盛京是咱们的老家,绝不能出乱子。你……”他看着女儿,“最近少跟八爷府那边走动,等这事平息了再说。”

**点点头,把信折好放进袖袋。她知道,阿玛这是怕她被牵连。可事到如今,她和胤禩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能说断就断?

回到院子,她看着桌上那只装玉佩的木匣子,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拿起笔,写了张字条:“盛京有异,留意。”

她没说太多,也没问缘由,只把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至于胤禩会怎么做,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夜深人静时,她让最信任的小厮把字条送到八爷府后门,交给那个常来送信的老仆。小厮回来禀报说,老仆接过字条

送字条的小厮次日清晨才回,带回的只有一句回话:“知道了,勿念。”

四个字,简洁得像胤禩一贯的作风。**捏着空了的信封,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她知道,胤禩从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盛京那边的事,他定会有法子应对。

可没等她松口气,府里就出了岔子。

负责采买的王管事忽然被人发现,偷偷将府里的药材倒卖出去,其中竟有几味是专供宫中的贡品。郭络罗·明尚气得当即把人捆了,审了半宿才审出实情——王管事赌钱输了精光,是被索额图府的人抓住把柄,逼着他做的。

“索额图这是欺人太甚!”郭络罗·明尚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脸色铁青,“先是苏州扣货,再是盛京窥探,如今竟把手伸进府里来了!”

**端着安神茶进去时,正撞见阿玛把茶盏摔在地上。她没说话,默默让人收拾了碎片,才轻声道:“阿玛息怒,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

“沉住气?”郭络罗·明尚指着地上的碎片,“他都骑到咱们脖子上了!再忍下去,郭络罗府的脸面都要被踩碎了!”

“脸面事小,安危事大。”**捡起一片没摔碎的瓷片,“索额图就是想激怒咱们,让咱们自乱阵脚。咱们若是动了他,就等于动了太子,到时候皇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郭络罗·明尚愣住了,随即叹了口气:“那你说,该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折腾?”

“自然不能。”**把瓷片放在桌上,“王管事是家贼,按家法处置,断不能留活口——免得他被索额图府的人救出去,反咬咱们一口。至于索额图……咱们得让他知道,郭络罗府不是软柿子,却又不能明着跟他翻脸。”

郭络罗·明尚眼睛一亮:“你有主意?”

“女儿听说,索额图的儿子最近在京郊强占了一块良田,原主是个秀才,被逼得投河自尽,家里还有个年迈的老母。”**缓缓道,“这事若是让御史知道了……”

郭络罗·明尚立刻明白了:“你是说,借御史的手参他一本?”

“御史本就看不惯索额图专权,只是没抓到实证。”**点头,“咱们把证据递过去,既报了仇,又不用沾半点腥气。”

这法子够阴,却也够稳妥。郭络罗·明尚看着女儿,忽然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甚至……狠厉。

“这事让秦忠去办,务必干净利落。”他终是下了决心,“还有,王管事的事,你亲自去处理,别留下任何尾巴。”

**知道,这是阿玛在历练她,也是在试探她的狠劲。她屈膝应下,转身去了柴房。

王管事被捆在柱子上,见**进来,连忙哭喊:“大小姐饶命!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求您看在我伺候府里十几年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没说话,只看着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她想起前世看剧时,多少家族因为“家贼”而倾覆,郭络罗府不能重蹈覆辙。

“你倒卖贡品时,就该想到有今日。”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给你个体面——自尽吧,我保你家人平安。”

王管事愣住了,随即瘫软在地,再没了哭喊的力气。

**没再看他,转身走出柴房。青禾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脸色有些发白:“格格,真要……”

“嗯。”**打断她,“让人看着他,半个时辰后再进去收尸。对外就说,他畏罪自尽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轻声道:“青禾,往后这样的事,或许还会有。你若是怕,我就把你调到后院看院子,不用再跟着我。”

青禾愣了愣,随即咬了咬牙:“奴婢不怕!奴婢跟着格格,您去哪,我就去哪!”

**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暖了些。这深宅大院里,能有个真心跟着自己的人,不容易。

三日后,御史果然在朝堂上参了索额图之子一本,说他强占民田、逼死人命。康熙虽没重罚,却也训斥了索额图几句,让他“严加管教子孙”。

索额图吃了暗亏,果然收敛了些,苏州的商号再没被刁难,盛京那边也没了动静。郭络罗·明尚在家宴上多喝了几杯,拍着**的肩膀笑道:“我女儿,将来定是个能成大事的!”

**笑着应下,心里却没什么喜悦。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索额图不会善罢甘休,太子与胤禩的争斗,只会愈演愈烈。

这日傍晚,她正在灯下看账本,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争执声。出去一看,竟是秦忠和一个陌生的小厮在拉扯。

“格格,这小厮说有您的信,可他连暗号都答不上来,我不敢放他进来!”秦忠急声道。

那小厮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手里紧紧攥着个油纸包,见**出来,连忙跪下:“小人是盛京来的,奉了表少爷的命,给大小姐送样东西。”

**皱眉:“表哥让你送什么?可有信物?”

小厮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上面刻着半个“郭”字。**认得,这是表哥的贴身玉佩,另一半在阿玛那里。她让秦忠放开他,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撮马毛,黑中带白,根根坚硬。

“表少爷说,这是马场里最好的那匹千里马的毛,让您留个念想。”小厮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还说……盛京的草,快黄了。”

**的心猛地一沉。千里马的毛?盛京的草快黄了?这分明是暗号!她记得表哥说过,马场的千里马若是出了事,就用马毛做信号;“草黄了”,是指“有人要动手了”。

“表哥现在怎么样?”她追问。

小厮的眼圈红了:“表少爷……被人打伤了,现在还躺在床上。那些人说是查逃犯,把马场翻了个底朝天,还抢走了两匹刚成年的马驹。”

果然出事了!**捏紧那撮马毛,指尖都有些发白。她让秦忠带小厮下去歇息,自己则拿着马毛回到屋里,翻出胤禩送的那块白鹭玉佩,放在灯下仔细看着。

盛京的事,定是冲着胤禩联络的那些将领去的。索额图在京城吃了亏,竟把气撒到了盛京?

她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拿起笔,写了张字条:“盛京马场遇袭,似与军中旧部有关,速查。”

这次,她没再让小厮送信,而是让秦忠亲自跑一趟八爷府。秦忠临走前,她特意叮嘱:“告诉八阿哥府的人,事急,务必让他亲启。”

秦忠走后,**坐在灯下,看着那撮马毛,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帮胤禩,就等于把郭络罗府更深地卷进夺嫡之争;可若是不帮,盛京的根基怕是保不住,表哥的仇也报不了。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院子里一片漆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走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一步,却已没了退路。

秦忠深夜才回,带回的消息却让**心头一紧——胤禩不在府里,去了四阿哥胤禛府上。

“四阿哥府?”**捏着字条,眉头紧锁,“这个时辰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听八爷府的老仆说,是四阿哥派人来请的,说是有要事相商。”秦忠低声道,“老仆把字条递进去了,说是等八阿哥回来就亲自呈上去。”

**没说话,心里却打起了算盘。胤禩与胤禛虽是兄弟,关系却素来冷淡,甚至可以说是面和心不和。这个时候深夜相谈,会是什么事?

“你说,会不会与盛京的事有关?”她问。

秦忠想了想:“四阿哥管着户部,盛京那边的军饷粮草都是经他手调拨的。若是马场的事牵扯到军户,他或许真会找八阿哥商量。”

这话说得有道理。可**总觉得不对劲。胤禛那人,向来独来独往,极少与其他阿哥深交,更何况是胤禩。

“再去探探,看看四阿哥府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出。”她吩咐道。

秦忠刚走,青禾就端着夜宵进来:“格格,都快三更了,您吃点东西歇息吧。”

**摇摇头,看着桌上的棋盘,忽然想下棋。她自己执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又替“对手”落下一子,脑子里却全是胤禩和胤禛的影子。

一个温润如玉,却步步为营;一个冷漠疏离,却暗藏锋芒。这两个人,若是联手,会是什么光景?可若是对手……

她不敢想下去。

正出神时,秦忠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格格,奴才在四阿哥府外守了半个时辰,没见其他人进出,倒是看到……太子府的人在街角徘徊。”

太子府的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太子也掺和进来了?他是在监视胤禩,还是在监视胤禛?

“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挥挥手,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一夜,**几乎没合眼。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胤禩和胤禛各站一边,手里都拿着剑,而她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醒来时,浑身都是冷汗。青禾进来伺候她梳洗,见她脸色不好,担忧道:“格格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不用。”**摇摇头,“去看看,八爷府有没有人来。”

青禾刚出去,就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个信封:“格格,八爷府的老仆来了,说这是八阿哥让交您亲启的。”

**接过信封,见上面只画了个简单的棋盘,没有字。她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棋谱,上面只摆了三个子——天元位一个黑子,右上角一个白子,左下角一个黑子。

这是什么意思?**盯着棋谱看了半晌,忽然明白了。

天元位是棋盘的中心,象征着皇上;右上角的白子,怕是指胤禛;左下角的黑子,自然是胤禩。他这是在告诉她,他与胤禛的会面,是为了“中心”,而他们之间,依旧是“同阵”。

可为什么要用棋谱?是怕信被人截获,还是……另有深意?

**把棋谱收好,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不管怎么说,胤禩给了她信号,说明他心里是有数的。

这日上午,宫里传来消息,说康熙要在承德避暑山庄住些日子,让几位阿哥随行,其中就有胤禩和胤禛,连太子也在列。

“皇上这是想让他们兄弟和睦?”伊尔根觉罗氏拿着帖子,有些疑惑,“可这节骨眼上,让他们凑在一起,怕是要出事。”

**心里却清楚,康熙这是在敲打他们。盛京和京城接连出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让他们随行,既是监视,也是缓和。

“阿玛也会去吗?”她问。

“你阿玛要留在京里处理公务,不去。”伊尔根觉罗氏道,“不过皇上说了,各家勋贵可以派女眷去伺候太后,我已经替你报了名。”

**愣了一下:“我也要去?”

“是啊,”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帮她整理衣领,“去见见世面也好。再说,太后素来喜欢你这样伶俐的孩子,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

**没说话,心里却明白,额娘这是想让她借着伺候太后的机会,在避暑山庄多接近胤禩,巩固两家的关系。

也好。她正好想看看,胤禩和胤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太子又会有什么动作。

出发去承德的前一日,**去给祖母请安,却见李姨娘也在,正陪着祖母说话,明玥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件刚绣好的扇套。

“**来了。”祖母笑着招手,“快过来,你妹妹给你绣了个扇套,说是给你路上用。”

明玥把扇套递过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你别嫌弃。”

**接过扇套,见上面绣着几枝桃花,针脚虽不算精细,却也看得出用心。她笑了笑:“绣得很好,姐姐很喜欢。”

李姨娘见她收下,脸上露出喜色:“明玥这几日可是熬了好几个晚上呢,就想着给姐姐做点东西。”

**没接话,心里却有些疑惑。李姨娘这几日安分了不少,怎么突然又让明玥来示好?

离开祖母院子,青禾忍不住道:“格格您看,李姨娘定是听说您要去承德,想让您在八阿哥面前多提提三姑娘。”

“或许吧。”**看着手里的扇套,忽然发现桃花的花瓣里,藏着个小小的“胤”字。

胤?是指哪个胤?胤禩?还是……太子胤礽?

她心里猛地一沉,把扇套塞进袖袋里:“青禾,去查查,李姨娘最近跟谁走得近。”

青禾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觉得这趟承德之行,怕是不会平静了。

太子、胤禩、胤禛,还有藏在暗处的索额图,甚至可能还有李姨娘背后的人……这避暑山庄,怕是要变成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而她,既已入局,就只能步步为营,不能输,也输不起。

康熙三十一年七月,承德避暑山庄。

马车刚停稳,**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草木清香。比起京城的闷热,这里确实凉爽不少,远处的山峦披着苍翠的绿,近处的湖面波光粼粼,倒像幅活的画。

“格格,咱们住的院子到了,叫‘听涛轩’,就在太后住的‘松鹤斋’旁边。”青禾扶着她下车,笑着说,“这地方可真好看。”

**点点头,打量着四周。听涛轩不大,却雅致得很,院里种着几棵松树,风一吹,沙沙作响,真像在听涛声。

刚安顿好,就有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让她过去说话。**跟着嬷嬷去了松鹤斋,见太后正和几位老夫人说话,旁边还坐着几位公主和贵女。

“**来了?”太后笑着招手,“快过来让哀家看看,这才多久没见,又长俊了。”

**屈膝行礼,规规矩矩地说了几句吉祥话,逗得太后眉开眼笑。旁边的荣宪公主拉着她的手:“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着你阿玛来宫里,还抢过我的点心呢。”

**脸一红,笑道:“公主说笑了,那时候不懂事。”

众人说笑了一阵,太后就让她们去园子里玩。荣宪公主拉着**往湖边走,低声道:“我听说,你在京里帮了八哥不少忙?”

**心里一动,面上却装作惊讶:“公主怎么这么说?我一个闺阁女子,哪能帮上八阿哥什么忙?”

“你就别瞒我了。”荣宪公主嗔道,“苏州商号的事,还有索额图儿子被参的事,哪样没有你的影子?八哥跟我夸过你,说你比男孩子还聪明。”

**没想到胤禩会跟荣宪公主提起这些,心里有些不自在:“都是阿玛和八阿哥运筹帷幄,我只是碰巧知道些琐事。”

荣宪公主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是个好的。八哥身边,就缺个你这样能干的。”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心里有些发热,却也有些不安。荣宪公主是康熙最宠爱的女儿,她这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胤禩和胤禛并肩走了过来。胤禩穿着件月白色的便服,胤禛则是一身石青色,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神色都很平静。

“八哥,四哥。”荣宪公主笑着打招呼。

胤禩和胤禛都停下脚步,胤禩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几分温和:“**格格也在。”

**屈膝行礼:“见过八阿哥,四阿哥。”

胤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却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像在审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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