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瑾雪 第109章 好运盈门

喜桃将《西塞山图》残卷拍在桌上，玉簪从发间滑落，滚到他脚边。陆沉舟瞳孔微震，弯腰拾起簪子，指尖抚过刻着的字：这是景贤兄的随身之物，为何在你手里？

风雪突然灌进屋子。喜桃望着他眼中的复杂神色，忽然想起大哥书信里的话：沉舟与我有过命之交，若逢危难，可凭玉簪相认。她按住腰间藏着的另一半残卷，只觉陆沉舟的目光像火炭般灼人，却又带着几分隐忍的温柔。

五更天，喜桃回到望月阁时，发现房内多了盆开得正盛的寒梅。翠儿站在廊下，往她披风里塞了个暖炉：方才周公子翻墙进来，说有东西要交给二小姐。

铜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喜桃从中检出半片纸灰，上面隐约可见边塞地形图字样。她攥紧炉身，忽然听见前院传来喧闹——周明修被押往大理寺，经过西跨院时，竟抬头朝她的窗户笑了笑，那眼神里既有讥讽，又有几分...关切？

三日后，金銮殿上。程万川跪在丹墀下，额角的汗浸透了官服：启禀陛下，臣女喜桃与周明修并无婚约，当日实乃替妹出嫁，为的是...查明通敌真相。

皇帝看着殿外飘雪，手指叩击着御案上的《西塞山图》全卷：朕听闻，程家二小姐与陆副将昨夜私会，还拿出了另一半残卷？

喜桃跪在父亲身侧，感觉到陆沉舟的目光从武官队列中投来。她解开腰间锦囊，取出染血的残卷：此图暗藏边塞布防图，周明修之父企图献给西夏，幸得陆副将舍命保护。

殿内突然响起利剑出鞘声。周明修被押上殿来，却无半分狼狈，反而望着喜桃轻笑：程二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可还记得我昨夜托人给你的炭炉？

陆沉舟的绣春刀横在周明修颈间：休要胡言！

喜桃却从袖中掏出块熔掉一半的铜锁，里面露出片极小的羊皮纸：这是从炭炉夹层里找到的，上面绘着西夏细作在汴京的联络点。

皇帝接过密报，龙颜大悦。程万川被赐黄金百两，喜桃则因护国有功，被封为**郡主。退朝时，陆沉舟忽然凑近她耳边：今晚子时，城西破庙，景贤兄有信。

月上柳梢时，喜桃扮作小厮赴约。破庙内，陆沉舟递来封信，信封上是大哥的笔迹。拆开时，却见里面掉出枚红豆，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沉舟孤苦，望妹善护。

景贤兄怕我战死，托我护你周全。陆沉舟往火盆里添柴，火星映得他眼角泛红，七年前你在相国寺救的落水书生，其实是我。

喜桃猛地抬头，看见他喉结处淡淡的疤痕——正是当年她用金簪划破的伤口。风雪拍打庙门的声响中，她忽然想起那支刻着字的玉簪，原来不是大哥的，而是沉舟侧畔千帆过景。

火盆里的红豆突然爆裂，惊飞了梁上的寒鸦。喜桃摸着袖中周明修留下的铜锁残片，听见陆沉舟说：明日周明修就要被流放，你...可还有话要问他？

她望着跳动的火光，想起昨夜他翻墙时，衣摆上沾着的红梅花瓣。有些话，或许永远不必问清——就像这乱世中的爱恨，终将被风雪掩埋，只留真心如红豆，在岁月里慢慢熬成甜。

半年后，边塞传来捷报：征西军大破西夏，程景贤升任骠骑将军，不日班师回朝。程府张灯结彩，喜燕却躲在绣房里掉眼泪——她的心上人周明修，已在流放途中传来死讯。

三小姐莫要伤心。喜桃替她拭去泪痕，看见妆奁里放着串葡萄纹银链，正是周明修送她的定情信物，有些人活着，心却死了；有些人死了，心却活着。

子夜，喜桃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翠儿举着灯笼，脸色惨白：二小姐，陆副将在角门等您，说有紧急军情！

城墙下，陆沉舟穿着未卸甲的征衣，肩上还沾着塞外的雪。他递给喜桃个油布包，里面是大哥的亲笔信，还有支缠着红绳的狼牙箭：景贤兄让我护你去幽州，那里有他安排的暗桩。

为何突然要走？喜桃摸着箭杆上的刻痕，那是大哥每次出征都会做的记号，难道...朝中还有余党？

陆沉舟的眼神沉如墨色：今日早朝，有人弹劾程大人私吞军饷，陛下虽未治罪，却派人封了程府库房。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跟我走，天亮前能出城门。

马蹄声惊破晨雾时，喜桃回头望了眼渐远的程府，看见喜燕站在角楼上，手里挥着条白色帕子——那是她们小时候约好的暗号。她攥紧狼牙箭，忽然想起周明修流放前托人带话：替我看一眼塞北的雪，那是我故乡的颜色。

幽州城的客栈里，喜桃拆开大哥的密信，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页，竟是周明修的绝笔诗：忍把浮名换浅斟，人间有味是清欢。陆沉舟站在窗边磨剑，忽然说：他没死，我亲眼见他混入商队往西域去了。

窗外传来驼铃声。喜桃望着案头的葡萄纹银链，忽然笑了。有些谎言，是为了让人好好活着；有些离别，是为了他日更好地重逢。就像这塞外的风沙，看似无情，却终将吹散迷雾，让真心重见天日。

陆沉舟的剑突然出鞘半寸，映出她带泪的笑脸。他转身时，披风扫过烛台，火焰跳动间，喜桃看见他耳后新添的刀疤——那是为了保护她，在城郊遇袭时留下的。

等大哥回来，我要学做葡萄酿。她擦去眼泪，将银链收进木箱，听说西域的葡萄，酿出来的酒比蜜还甜。

陆沉舟的背影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等战事平息，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葡萄架，就在昆仑山脚下。

烛火摇曳中，喜桃看见他腰间的狼牙箭与自己手中的那支成双，忽然明白——有些缘分，早在七年前的雪夜就已注定，就像这塞外的雪与月，终将在黎明前相遇，共赴一场春暖花开。

宣和八年，春分。汴京朱雀街万人空巷，百姓们争睹征西军凯旋。喜桃站在程府门楼，看见大哥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后跟着的陆沉舟，胸前挂着皇帝亲赐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