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的议事厅里,煤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映着满屋子人疲惫却紧绷的脸。江豚刚把最后一名受伤的游击队员托付给医护员,走进来的时候,裤脚还沾着城外的泥土和点点暗红色的血渍——那是刚才掩护撤退时,一名战士倒在他身边溅上的。
他刚在木凳上坐下,苏晓棠就递过来一碗温热的糙米汤,瓷碗边缘还带着细小的裂纹。“先喝点垫垫,从凌晨打到现在,你一口东西都没吃。”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眼底带着血丝,刚才在县城西门炸城门时,她的胳膊被弹片划了道口子,此刻用布条简单缠着,渗出来的血已经把布条染成了深褐色。
江豚接过碗,指尖触到瓷碗的温度,才觉得胃里那股空落落的灼痛感稍微缓解了些。他刚喝了两口,就见张团长从外面走进来,军帽上还沾着雪粒子——不知什么时候,天又开始飘雪了,细碎的雪沫子落在地上,很快就被人踩成了泥泞。
“日军援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的李家镇,停在那里没动,估计是在等后续的坦克和辎重。”张团长把手里的地图摊在桌上,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一个黑点,“李家镇旁边有个隘口,叫‘一线天’,是他们必经之路。但这地方两侧都是悬崖,我们之前勘察过,上面全是松动的碎石,没法设伏,硬拦肯定不行。”
王队长坐在旁边,手里攥着个旱烟袋,烟杆都快被捏变形了。“咱们现在能战斗的人加起来不到八十,八路军那边还有六十多,总共也就一百四十来人。日军一个旅团至少两千人,还有坦克和装甲车,硬拼就是拿鸡蛋碰石头。”他顿了顿,把旱烟袋往桌上磕了磕,“要不……咱们把县城里缴获的物资先转移,根据地暂时撤到山后面去?等日军势头过了再回来?”
这话刚说完,坐在角落里的李大叔突然撑着桌子站起来,胳膊上的绷带因为动作太大,又渗出了血。“不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坚定,“咱们好不容易拿下县城,又守住了根据地,现在说撤就撤,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同志吗?顾科长、小赵、还有这次在县城里牺牲的地下党同志,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李大叔的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江豚放下碗,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滑动,目光落在“李家镇”旁边的一条细线上——那是条不起眼的小路,标注着“通往后山竹林”。他想起上次护送“龙印”时,曾从这条小路走过,路的尽头是片茂密的楠竹林,竹林深处有个天然的溶洞,能藏不少人。
“撤肯定不能撤,但硬守也不行。”江豚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日军这次来的是旅团,装备比上次的联队好太多,他们的目标不只是县城,更是咱们手里的‘龙印’——他们知道‘龙印’能联系更多抗日力量,只要毁掉‘龙印’,就能断了这一带的抗日根基。”
苏晓棠皱了皱眉,伸手把地图上的“一线天”指出来:“可‘一线天’没法设伏,他们的坦克开过来,咱们的步枪和手榴弹根本没用。除非……能有东西炸掉他们的坦克履带?”
“有是有,但不够。”张团长叹了口气,“上次攻打县城时,咱们缴获了三箱炸药,但大部分都用来炸城门了,现在剩下的还不到十斤。而且日军的坦克装甲厚,这点炸药顶多炸坏履带,想彻底毁掉坦克,根本不够。”
江豚没说话,手指继续在地图上摸索,突然停在了“李家镇”的位置。他想起潜入县城的地下党曾说过,李家镇有个伪镇长,叫刘三,以前是津门的混混,后来投靠了日军,手里握着不少日军的物资补给信息。而且刘三有个毛病——贪财,只要给够好处,什么消息都敢卖。
“或许,咱们能从刘三身上找突破口。”江豚的声音顿了顿,“刘三是伪镇长,日军的物资补给肯定要经过他的手。如果能让他给咱们传个消息,比如日军的坦克出发时间、路线,甚至在他们的补给车里动手脚,说不定能拖延他们的时间。”
王队长皱了皱眉:“刘三那家伙油滑得很,上次地下党想策反他,他表面答应,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日军,害咱们损失了两个同志。现在去找他,万一他再出卖咱们怎么办?”
“这次不一样。”江豚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枚金戒指——这是上次从日军联队长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刻着“武藏”两个字,成色很足。“刘三贪财,咱们就用财引他。而且这次咱们不策反他,只让他传个消息,事成之后给他这枚戒指,再答应他,等抗战胜利后,不追究他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咱们得派个靠谱的人去。这个人既要懂津门的方言,又要会随机应变,不能让刘三看出破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晓棠身上。她是津门人,从小在城里长大,方言说得地道,而且上次在县城里,她曾伪装成老百姓和地下党接头,应变能力没问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