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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会（metropolis）。
这座城市的名字本身就充满了某种野心勃勃的宣告。
克拉克·肯特纳穿行在宽阔的街道上，阳光慷慨地洒满人行道，反射在林立的玻璃幕墙上，勾勒出这座友利坚城市心脏地带的繁华轮廓。
远处，两座象征着金融力量顶峰的塔楼直刺云霄，虽然经历重建，但其形态所承载的集体记忆依然清晰可辨。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边缘，一个巨大的、仿佛来自异星的银色球体建筑——或许是为了致敬某个沙漠中的娱乐之都——在日光下闪耀着冰冷而迷幻的光泽。
街道上车流平稳，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精心维护下的、风平浪静的表象。
他今天要去进行一次采访。
争取到这个机会并不容易。
时至年底，星球日报（the daily planet）——或者说，报社那位新来的、财大气粗的赞助商——对业绩和影响力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克拉克自己也希望能产出一份有分量的报道。
但更重要的是，这份报道的内容必须对得起他内心那杆名为“良知”的标尺。
第一个要求，找到一个足够“重磅”的采访对象，在这座称得上新闻富矿的城市里并非难事。
但第二个要求——找到一个在道德光谱上瑕疵有限，同时又具备足够公众影响力，形象称得上“伟岸高大”的角色——却难如登天。
在这个国度，财富、地位与朴素的道德感，往往像是油与水，难以相融。
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何他的朋友布莱斯…百特曼…能够将那个秘密身份伪装如此之久。
因为人们潜意识里就不相信一个亿万富翁会是那个在黑夜中行侠仗义的孤胆英雄。
幸运的是，他的朋友，“百特曼”，动用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资源，为他安排了一个异常合适的采访对象——那位在上次短暂的英雄集会上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荆棘公主”，近期友国话题的焦点之一。
并且，这还是一次独家专访，包含摄影、照片使用权以及深度文字报道。
一个完美的、能同时满足报社要求和他个人原则的机会。
专访安排在一间位于市中心高层写字楼的临时套房内。
房间布置得体面而缺乏个性，米色的墙壁，灰色的地毯，几幅印刷的抽象派画作点缀其间，一套看上去价格不菲但风格中庸的沙发和茶几摆放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壮丽却冰冷的城市天际线。
淡淡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弥散在室内。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肯特纳先生，我是伊莎贝拉·罗西。”
克拉克抬起头，目光与来人相遇。
眼前的少女，正是他在那次短暂会议上见过的“荆棘公主”的真身。
相比于穿上战斗服时女武神一般的气场，此时的她更像是广告画里气质形象具佳，代表某种理想形象的少女模特。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清澈明亮。
经过系统性锻炼的身材匀称而健康，充满了力量与柔韧性结合的独特美感，如同神话中狩猎女神的年轻形态。
她穿着一身简洁合体的服饰——一件“J.crew”牌子的白色针织衫和一条深蓝色及膝裙。
典型的友国中产阶级品味，既不张扬，也不显得廉价。
“罗西小姐，请坐。”
克拉克站起身，露出他招牌式的、温和友善的笑容，“叫我克拉克就好。”
“好的，克拉克。”
伊莎贝拉落座，动作流畅自然，表现出一种与她外表年龄不符的镇定与安然。
“布莱斯…我是说，我们的蝙蝠朋友，可真是会给人找麻烦，不是吗？安排这种正式的采访。”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像是两个分享着同一个秘密的朋友在互相调侃。
“他总有他的理由。”
克拉克笑了笑，他对布莱斯的行事风格早已习惯。
“不过，我很荣幸能有机会采访你，伊莎贝拉。上次会议上，你的发言…你的远见和那种毫不妥协的原则性，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不是场面话，克拉克确实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展现出惊人逻辑和道德勇气的少女十分赞赏。
“谢谢。”
伊莎贝拉坦然接受了赞美。
“不过，克拉克，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嗯，‘热心’地配合这次采访吗？还特地跑到大都会来。”
“我猜…这或许你有什么个人私事？”
克拉克问道。
“一部分原因。”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神色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我收到了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有一种…具备极强生物危险性和高度不可控性的‘武器’，可能已经，或者即将在大都会出现。”
克拉克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什么样的武器？”
“细节还不清楚，”
伊莎贝拉却又耸了耸肩，恢复了轻松的语气，
“来源也很可疑。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处理起来会非常棘手。
不过呢，也不必急于一时，毕竟找到它才是关键。今天，我们还是先完成你的工作吧。”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采访本身。
“好吧。”
克拉克点了点头，开始调试放在茶几上的小型录像设备和录音笔。
“那么，按照约定，接下来的对话，我是记者克拉克·肯特纳，而你是‘荆棘公主’，可以吗？”
“当然。”
伊莎贝拉微笑着点头。
克拉克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顶深蓝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或许…戴上这个会让你感觉更自在一些？可以稍微遮挡一下。”
伊莎贝拉从善如流地接过帽子戴上，帽檐恰到好处地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只露出半张美丽的面孔。
“好了，荆棘公主，”克拉克调整了一下坐姿，进入了记者的角色，
“很多市民对你这位…洛杉鸭守护者，都非常好奇。
能简单谈谈你的个人情况吗？比如，你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
“我吗？”
伊莎贝拉的声音透过帽檐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的腼腆，
“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在公立学校读书，努力维持还不错的绩点，喜欢…嗯，一些对抗性的体育运动。
价值观…我想和大多数友国人一样吧，相信努力，相信公平。”
她巧妙地避开了家庭细节，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之前家里出了一些变故，现在和亲戚住在一起。”
“那是什么促使你走上这条…充满危险的道路呢？成为‘荆棘公主’？”
“嗯…”
伊莎贝拉似乎思考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听了一场演讲吧。
实业家西拉斯·布莱克伍德先生的。
他说了很多，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句——‘夺回我们的未来’。”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女生的崇拜，
“我觉得这句话很酷。
就觉得，不能总是依赖别人，或者抱怨什么。
得靠自己的能力去做点事，去打击那些破坏我们生活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守护自己的未来。”
“西拉斯·布莱克伍德？”
克拉克不太想听到这个名字，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表现出来。
“你对他怎么看？”
“他的个人道德…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也不方便评价。”
伊莎贝拉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是，很显然，现在这个时期，友国人民需要像他那样敢于行动、能带来改变的人。”
克拉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他大致明白了伊莎贝拉想表达的意思——在现实困境面前，她不需要表现出自己个人的道德评判。
这是公众采访，需要展示公众想听到的声音。
“那么，在你心中，有没有崇拜的英雄或者榜样呢？”
克拉克继续问道。
伊莎贝拉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似乎亮了一下。
“当然有。首先是…百特曼。”
她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敬佩。
“他代表着一种…近乎严苛的道德操守。
那种坚持底线，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克制力…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天真，但正是这种‘天真’，才格外令人敬佩。
还有他对朋友的忠诚，对那些正义伙伴的友谊，都非常了不起。”
克拉克心中微微一动，伊莎贝拉对布莱斯的评价，与他自己的观感高度一致。
“还有一位…”伊莎贝拉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超人强’。”
她刻意模仿了一种未知来源的、略显老派的、评价式的口吻——克拉克觉得，可能是源自于某些电视剧或者影片的熏陶。
“他的…嗯，着装风格，老实说，有点…难以评价。
红蓝配色虽然经典，但那外穿的…嗯…总之，审美上比较见仁见智。”
克拉克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纯粹的场面话，倒像是某种…坦率到有点冒犯的真实想法。
然而，没等他尴尬的情绪发酵，伊莎贝拉迅速将话题从着装上移开，语气变得纯真、自然，甚至带着一丝雀跃。
“但是！他的行为，他的战斗记录，简直太棒了！
拥有那样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始终保持着善良和对生命的尊重，坚守着道德底线。
他一次次地拯救我们的市民，他是友国精神最强有力度的象征，是对‘责任’这个词最好的诠释！”
克拉克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
这与他一贯坚持的谦逊和对赞美的警惕无关。
这只是…非常纯粹的触动。
当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充满活力、灵魂清澈的个体，用一种毫无保留的、极其认真的语气，表达着如此直接而热烈的赞美与崇拜时，那种冲击力是难以言喻的。
即使是心如铁石的恶棍，恐怕也会被唤起一丝早已遗忘的、属于青年时代的英雄梦想与虚荣。
更何况是克拉克——这位一直以道德楷模和责任承担者自居的“超人强”本人。
就在克拉克心神激荡之际，伊莎贝拉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大小适中，上面系着一个银色的缎带蝴蝶结。
“这个，”
她将盒子递向克拉克，脸上带着甜美而真诚的笑容。
“我想通过你的采访记录，转交给‘超人强’先生。表达一下…一个普通市民对他最崇高的敬意。”
克拉克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了盒子。
他完全没有设防，内心还沉浸在刚才那番直白而有力的赞美所带来的温暖与感动之中。
他甚至觉得，这或许是这次采访中最能体现“民意”的美好瞬间。
“谢谢你，荆棘公主。
我相信他收到后会非常……”
克拉克的话语被打断了。
伊莎贝拉的笑容愈发灿烂。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动人至极，却又在瞬间，闪过阴谋得逞的狡黠微光，如同猫咪捕捉到猎物前的那一刹那。
“就像他那句着名的口号所说，”
她的声音轻快而清晰，伴随着克拉克下意识打开盒盖的动作，“我们要进行无尽的战斗……”
“为了真理——”
盒子打开的瞬间，并非什么精致的纪念品，而是一股浓密的、翠绿色的粉尘猛地爆开，瞬间取代了克拉克面前的空气！
一股极其强烈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和令人作呕的晕眩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克拉克的全身。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大脑就已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氪石！
“正义——”
室内的灯光透过弥漫的绿色粉尘，投射出一种诡异而不祥的绿宝石色光晕，将伊莎贝拉带笑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天使。
“以及…友国道路。”
最后一个词落下的同时，伊莎贝拉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
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丝毫看不出任何恶意的平淡姿态，轻轻推了一下克拉克的肩膀。
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推。
克拉克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上，残存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径直向后倒去。
在他意识彻底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他所能看到的，是天花板在视野中剧烈旋转，然后是……
一截暴露在空气中的、在绿色光晕下白得炫目的小腿。
她的脚毫不犹豫地、带着某种宣示胜利的意味，踩上了他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