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斯如是说 第12章 越狱，然后遇上老吸血鬼

阿卡姆疗养院的中央监控室，在深夜里像一个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心脏，维持着这座特殊机构看似平稳的脉搏。

值班的是一位年轻的金发护士，名叫艾米丽。

她正有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

屏幕墙上数十个分割画面中，大部分都是空寂的走廊或沉睡的病房，只有少数几个夜猫子在自己的单间里踱步或阅读。

突然，厚重的隔音门无声地滑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艾米丽吓了一跳，几乎要按响手边的紧急呼叫按钮。

但当她看清来人时，紧张的神情立刻转为了恭敬和一丝惶恐。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老人，约莫七十岁上下。

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但眼神却显得温和。

艾米丽认得他——伦道夫·斯特林先生，斯特林集团的董事之一，也是阿卡姆疗养院的主要赞助人和董事会成员。

这种大人物，通常只会在白天、有院长陪同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在这里。

“晚上好，孩子。”

斯特林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他微笑着走上前，主动伸出手。

“晚上好，斯特林先生！”

艾米丽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与他握了握手。

对方的手温暖而有力，丝毫没有老年人的虚弱感，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您…您这么晚来…”

“只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

斯特林先生和蔼地解释道，“最近外面不太平，不是吗？那个贝克医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只是想确保我们这里的安保措施没有显而易见的疏漏。毕竟，安全第一。”

他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可不希望有任何人…不该离开的人离开。”

艾米丽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担心越狱事件。这倒是合情合理。

“您请放心，先生。”

她立刻挺直了腰板，带着几分自豪地介绍起来，“我们的安保系统是全市最顶尖的，多重验证，红外感应，压力传感器…还有24小时不间断的人工监控。看守绝对严密。”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操作控制台，将一个个监控画面切换放大，展示着疗养院各处的平静。

“你看，A区走廊一切正常，b区药物储藏室门禁完好，c区…”

“E区13号房怎么样？”斯特林先生看似随意地问道，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分割画面上。

“E区13号？哦，是索恩先生的房间。”艾米丽调出那个画面，放大到主屏幕上。

那是伊莱亚斯·索恩的VIp单间，此刻里面灯光明亮，陈设依旧雅致，但…空无一人。安乐椅上只留下了一本摊开的书。

“嗯？”

艾米丽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她又切换了几个房间内的摄像头角度，确认床上也是空的，洗手间门开着，里面同样没人。

“索恩先生呢？”

斯特林先生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艾米丽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他…他可能去公共活动室了？或者…在花园散步？”

艾米丽有些慌乱地辩解，但她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

E区的病人在这个时间点是严格限制活动的。

她连忙查看门禁记录和警报日志——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开门记录，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伊莱亚斯·索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这个号称全洛杉鸭最安全的精神病院里。

恐慌像电流一样瞬间击中了艾米丽。她颤抖着手按下了内部紧急通讯按钮。

“紧急情况！E区13号病人失踪！

重复，E区13号病人伊莱亚斯·索恩失踪！

所有安保人员立刻封锁E区，开始搜索！”

很快，整个阿卡姆疗养院都被惊动了。

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虽然内部警报被控制在一定范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脚步声在走廊里杂乱地响起，通讯器里传来各种焦急的询问和指令。

艾米丽脸色苍白地站在监控室中央，看着屏幕上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忙碌起来的各个区域。

搜索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结果却令人沮丧。

除了在E区通往杂物间的一条偏僻走廊里，找到了负责该区域夜间巡逻、被打晕过去的安保人员之外，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伊莱亚斯·索恩的踪迹。

没有破门，没有撬锁，甚至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值班的副院长，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被匆匆从睡梦中叫醒，顶着睡乱的头发和满脸的惊惶，赶到监控室，准备向这位脸色阴沉的董事会成员解释情况。

“斯特林先生，非常抱歉，我们…”

“不必解释了，汉密尔顿。”

斯特林先生冷冷地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等你们整理好完整的报告，再一并向董事会汇报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灰败的副院长，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监控室，走向了停车场。

副院长和艾米丽等人只能面面相觑，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片刻之后，停车场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一辆略显过时的黑色奔驰S级轿车驶出了阿卡姆的大门，汇入了深夜空旷的道路。

疗养院的骚乱还在持续，但强度已经渐渐平息。

副院长汉密尔顿疲惫地靠在墙上，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

那个斯特林先生…他刚才开走的那辆黑色奔驰…

怎么那么像…自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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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阿卡姆数公里外的一条僻静路边，那辆黑色的奔驰车缓缓停下。

驾驶座上的“伦道夫·斯特林”熄灭了引擎。

在后视镜昏暗的光线下，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脸颊边缘开始，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硅胶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是伊莱亚斯·索恩那张保养良好、带着一丝嘲弄笑容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自由的、带着汽油和植物腐烂气息的夜间空气。

感觉比阿卡姆里那混合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要好闻得多。

他将面具和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随意扔到副驾驶座上，露出了里面穿着的普通黑色夹克和牛仔裤。

化妆工具、替换衣物、干扰设备……

这些东西早就被他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分批藏在了病房的各个角落。

以及几个被他用金钱和承诺收买的“自己人”手中。

这次越狱，确实是临时起意。

下午那两个警察的到访，以及那封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信件，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勾起了他沉寂已久的…好奇心。

继续待在那个镀金的笼子里固然安逸，但似乎外面的世界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你不能在决定越狱的时候，才开始考虑逃跑路线和工具。”

他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对某个不成器的手下说过类似的话。

准备工作，永远要走在行动之前。

哪怕这个行动本身是冲动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一次性的预付费手机。

拨通了一个叫车软件的号码，报出了一个位于市郊工业区的地址——他的一个早已废弃、但足够安全的临时落脚点之一。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丰田凯美瑞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下。

伊莱亚斯推门下车，将奔驰车的钥匙留在点火器上（算是给那位倒霉的副院长留点线索），然后拉开了凯美瑞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城南，第七大道和铁轨交叉口附近的废弃仓库区。”

伊莱亚斯报出地址，声音恢复了他平常的语调。

司机是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人，最多不过四十岁，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和牛仔裤，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熟练地启动汽车，汇入车流。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运转的低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伊莱亚斯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以及那个该死的、模仿他风格的神秘人。

突然，司机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气开口了，打破了沉默：

“易容技术不错。”

伊莱亚斯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瞬间绷紧。

易容？他此刻并没有戴任何面具，只是换了身普通的衣服。

这个司机怎么会…

“你怎么发现的？”

伊莱亚斯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内心已经掀起了波澜。

难道是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什么痕迹？

“破绽太多了，先生。”

司机目不斜视，语气像是在评论天气，“我毫不怀疑你的专业能力，基础打得很好。

但在一个…嗯…至少深入研究了易容技术二十年的人面前，你必须做到完美，才能不露出破绽。”

二十年？伊莱亚斯心中冷笑。

他自己玩弄身份的年头，恐怕比这个司机活过的岁数还要长。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愿闻其详？”

“首先，你身上残留的古龙水味，”司机用手指点了点方向盘，“是‘克里德皇家乌木’，对吧？非常昂贵，也非常…有辨识度。

但这味道和你现在这身廉价夹克的风格，以及你刻意营造出的‘普通人’姿态，格格不入。

就像穿着阿玛尼西装去快餐店点一美元汉堡一样违和。”

“其次，你的手，”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伊莱亚斯放在膝盖上的手，“保养得太好了。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皮肤细腻，没有体力劳动者常见的粗糙和老茧。

这与你选择的这身行头所暗示的社会阶层不符。

还有你的脖颈和耳后皮肤，和面部皮肤存在极其细微的色差和质感差异，这通常是长期佩戴高质量面具后，未完全消除的痕迹，尽管你处理得已经相当高明。”

“最后，你扔在那辆奔驰车副驾驶座上的西装，”

司机顿了顿，“那是意大利‘布里奥尼’的手工定制款，而且是五年前的经典版型。

这种级别的衣物，它的主人绝不会随意将它扔在座位上，除非…那根本不是他的衣服，或者他急于摆脱它所代表的身份。

而且，那西装没有经过任何‘做旧’或‘个性化’处理，崭新得像是刚从顶级干洗店取回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日常穿着的衣物。”

司机娓娓道来，每一条都切中要害，分析得条理清晰，言之凿凿。

该死的…有道理。

伊莱亚斯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观察力极其敏锐，而且对奢侈品和行为心理学都有相当的了解。

这些细节，确实是他匆忙之间未能完全顾及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检讨自己的疏漏。而是…

“你自称研究易容技术二十年？”

伊莱亚斯眯起眼睛，审视着司机的后脑勺，“你看上去顶多四十岁。

我不相信一个能花费二十年时间钻研这种冷门技艺的人，会甘心在洛杉鸭的深夜里开网约车。”

“如假包换。”

司机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汽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拐上了通往城南的高速公路。

路灯的光芒一盏盏掠过车窗，短暂地照亮了司机的脸。

英俊，甚至可以说某种古典式的优雅，鼻梁高挺，嘴唇削薄。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郁。

然而，当光线恰好扫过他的眼角时，却能看到几道清晰的、与他整体年龄感不太相符的细微皱纹，如同上等瓷器上天然形成的冰裂纹，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感。

网约车司机，三百六十岁的老吸血鬼，西拉斯·布莱克伍德，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