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欣悦看出徐云天不屑的态度,心里也火了,说话开始不客气起来。
“徐云天,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吴欣悦声音陡然拔高,连带着轮椅都微微晃动,“不论是不是被胁迫,你被当作‘门’引来了附身林晴的污秽是事实,现在出了事就想撇干净,哪有这么容易!”
徐云天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吴欣悦却没有停:“你说得没错,我们俩是伤员,一个少手一个少脚趾,是差点死了,可我们也不是没一点办法。林晴是怪物,但她不是神,她也有极限,也有弱点。你亲眼看见她怕油漆味,看见她右腿没再生完整,说明她状态也不好。再说了,你只想逃,可你想过没有,万一她追到安哥拉呢?万一她去找我们呢?你以为回了安哥拉就能万事大吉?你身上可能还留着‘门’的痕迹!”
“门”字一出,徐云天脸色彻底变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被绷带固定保护起来,但真正的伤口不在皮肉,而在更深的地方,那是污秽留下的“通道”,是林晴与他之间尚未断裂的联系。
吴欣悦放缓了语气,“所以我们不能逃,也逃不掉。我们要么等她恢复过来,把我们一个个撕碎;要么就趁她现在最虚弱,想办法解决她。不是为了林晓,也不是为了林正国,是为了我们自己。”
徐云天想说些什么,吴欣悦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他,“还有。。。为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欣悦你在说什么?”
“我怀孕了,呆子,你都不记我生理期的吗?应该是来赞比亚前就怀上的,只是不巧,这次我做手术被用了不少抗生素,不一定能保住这个孩子。”
吴欣悦声音颤抖起来,眼中满是忧虑与无奈,“可即便如此,我也想拼一拼。如果我们就这么逃了,就算我能保住孩子,以后孩子问起他的爸爸是怎么临阵脱逃的,我该怎么回答?”
吴欣悦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徐云天头顶,以至于她说的后半段--关于拼一拼的话徐云天都没有听进去。
他猛地睁大眼睛,死盯着吴欣悦平坦的小腹,连呼吸都忘了。
孩子?他们有孩子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混乱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连肋骨的阵痛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欣悦,你。。。你说真的?”
他声音发颤,伸出手想触碰她的小腹,但又够不到,只能遗憾地悬在空中。
吴欣悦点了点头,眼眶泛红,却努力挤出一个笑:“本来想等蜜月结束,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会遇到这么多事。手术前做检查,医生隐约提过一句,我还没来得及确认,就被截趾手术和后面的事打乱了。直到昨天护士给我伤口换药,说我术后恢复慢,可能跟体内激素波动有关,我才敢往这方面想。。。只是抗生素用得多,医生说风险很大,能不能留住,还要看后续情况。”
她说着说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所以云天,我们不能逃,得为这个孩子拼一次。如果林晴追来,我们逃到哪里都没用;如果我们现在不解决她,以后孩子出生了,难道要让他跟着我们一辈子躲躲藏藏,甚至随时面临被撕碎的危险吗?”
徐云天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吴欣悦泛红的眼睛,看着她被严严实实包扎起来的左脚,再想到那个可能存在,却岌岌可危的孩子,心里那点对逃避的执念,瞬间被击得粉碎。
是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妻子要保护,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要守护。如果现在选择逃跑,只会把危险留给以后,留给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对不起,欣悦。是我太自私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犹豫已彻底褪去,只剩下决绝,“你说得对,我们逃不掉,也不能逃。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吴欣悦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心里一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自己的丈夫从来都不是胆小鬼,只是之前被接连的危险和伤痛磨掉了锐气,而孩子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他重新找回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两人正感动间,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董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又小心带上门。
“抱歉打扰你们,我刚收到小道消息,之前被林晓大小姐压制过的李玉,正在四处追查徐云天的下落。”
徐云天听后又是一惊,这已是今天第二次吃惊了,第一次是惊喜,第二次却是惊吓。
那个暴虐的猎装男,真不知道他跟安东尼比起来谁更疯。
可怕的是,上次冲突他居然没死,而现在,能消灭他的林晓已经变小了十岁,重伤未醒。
徐云天刚刚被吴欣悦鼓起的勇气,又开始泄露了。
“董医生,我跟云天在赞比亚举目无亲,这段时间交的朋友就只有你了,就请你帮帮我们吧。”
吴欣悦赶紧抓住机会恳求,眼下的情况实在凶险,能有一点援手也好过两手空空。
董医生看着吴欣悦泛红的眼眶和徐云天紧绷的侧脸,笑了下:“要是我不想帮你们,就不会特意跑来说这个消息,其实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
不待两人回应,他已经拖了张椅子过来,凑在一起。
“两位,利文斯顿中央医院这人多眼杂,很容易把你们的消息泄露出去。七八公里外有所乡间医院是我老同学开的,规模小,但隐蔽,设备也够用,至少能让你们安稳养几天伤。”
徐云天紧绷的肩膀稍稍松了些,“乡间医院。。。安全吗?李玉要是顺着线索找过去,会不会更难脱身?”
他想起李玉上次抡起枪把猛抽自己脸的样子,脸颊隐隐间痛了起来。
董医生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旧地图,在病床边展开,指尖点在一个标着红圈的位置:“你放心,那地方藏在赞比西河支流的芦苇荡后面,进出只有一条泥路,我老同学在医院后院挖了个地下储物间,改装成了临时病房,带独立通风和急救设备,就算李玉真找到医院去,也未必能发现那个地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跟老同学打过招呼,就说你们是我远房亲戚来赞旅游出了车祸,大医院治疗费贵,现在需要找地方养伤,他们不会多问。”
“最后一个问题董医生,我们夫妻俩该如何回报你的善意呢?”
董医生闻言,举手摆了摆,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功利,反而带着点感慨。
“回报?谈不上。”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以前我在海地行医,遇到过一群武装分子抢药,是个中国商人拼着胳膊中枪,把我从着火的车里拉了出来。那时候我就想,人都有困难的时候,这一辈子,能帮别人的时候搭把手,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伸手把地图折好,塞进自己口袋里:“你们要是真过意不去,等这事了了,平安回到安哥拉,以后给我寄张你们孩子的照片就行。”
这话一出口,吴欣悦眼眶瞬间又红了。
董医生分明是知道她怀孕的事,却没提半句难办的要求,只把最朴素的祝福当成了回报。
言尽于此,再追问缘由就是对董医生的不尊重,三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也就各自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