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天的意识颇有些出世的冷静,他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迟钝,看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身体里去。
他的意识在半空中打转,眼看着银丝织成的巨网又朝着两个护工罩去,他猛地朝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肉身扑去。
没有实体的灵魂撞在躯体上,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激起一阵微弱的震颤,自己连眼皮都没掀开。
不行,得找个借力点。
徐云天急中生智,目光一扫。
那紫铜戒指还戴在他瘫软的右手上,符文还在断断续续地闪烁,像是在抵抗着什么。
回去,让我回去。
飘渺的意识化作一道轻烟,顺着戒指缝隙钻了进去。
瞬间,一股灼热的力量从戒指里爆发出来,像是点燃了徐云天灵魂深处的引线。“啊啊啊啊!!!“
他在意识里嘶吼,这股力量裹挟着他,狠狠撞向自己的躯体。
“咳咳!” 躺在地上的徐云天猛地咳出一口血,眼睛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视线里一片狼藉:地上积着血洼,断肢和弹壳散落得到处都是,林晴还趴在不远处,银雾从她周身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重返身体的失衡感,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大小便失禁的味道,还有流了一地的内脏味,更是让他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
在医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流了一地。。。
早知道不来赞比亚度蜜月了。。。
徐云天抹了一把脸上的秽物,顺手一甩,他想要爬起来,又觉头晕目眩,一不留神又重新扑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
你家妈。。。
粘稠的呕吐物糊在脸颊和衣领上,酸腐气味直冲鼻腔,徐云天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撑着地面想要再次起身,指尖却不慎按进西红柿的残渣里,滑腻的触感让他胃里痉挛更甚。
“徐生!你醒了?!”
黄伯嘶哑的喊声从混乱中传来,老人拄着拐棍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拐杖在满地血污和弹壳上磕出“哒哒”的脆响。
他左袖管已经被鲜血浸透,伤口处还在不断渗出血珠,显然是刚才混乱中被流弹擦伤,却顾不上处理,满脑子都是拉起徐云天的念头。
一道银线像毒蛇般从斜后方射来,目标正是黄伯的后心!
徐云天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黄伯拽倒。
银线擦着黄伯肩膀飞过,“嗤啦”一声切开他的衣襟,在墙上钻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墙灰簌簌落下。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黄伯压在徐云天身上,肋骨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撑着抬头,只见林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形却比刚才更显诡异。
她残废的左臂残端处,正不断涌出银色雾丝,那些雾丝在空中交织缠绕,竟慢慢编织成一只布满倒刺的缕空利爪;本已不存在的左脚也被雾丝虚构为一团杂乱的无章的“足爪”。
足爪没有清晰的骨骼轮廓,更像无数银线拧成的奇怪线团,每跳一步都在地面刮出道道划痕。
万幸的是,林晴残废的右腿没有被银雾重构的迹象,这使得她只能单脚小步跳跃移动。
”徐生,你快走吧,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说着,黄伯已经起身去拉徐云天。
你说得倒是轻松!‘
徐云天腹诽一句,还是借力爬了起来。
”咳。。我们一起走,林晓和他爹呢?“
”大小姐不见踪影,但是老爷他,好像已经被几个保镖带走了。“
“被保镖带走?” 徐云天刚直起的身子又晃了晃,肋骨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扶着旁边的铁架勉强站稳,目光扫过仓库混乱的角落。
几个倒在地上的保镖早已没了呼吸,鲜血在他们身下积成了暗红色水洼,哪里还有林正国的身影。
看起来瘦弱的人,遇到事跑得比谁都快。
黄伯拄着拐杖,指了指仓库东侧的小门:“刚才二小姐发动攻击后,我看见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架着老爷往那边跑了。。”
他话没说完,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己侍奉了多年的林家,就这样土崩瓦解了吗?
仅仅是因为大小姐想要借助奇迹救治逐渐走向死亡的二小姐?
代价太高了啊,大小姐!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嘶吼声从身后传来。
徐云天猛地回头,只见林晴正单脚跳跃着逼近,银雾织成的利爪在空气中划出 “滋滋”的锐响,左腿银线足爪每落地一次,就会在地面刮出三道深沟,溅起细碎的水泥渣。
她混沌的银眼死死锁定徐云天,仿佛对方是不世仇敌。
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开溜!
徐云天拉着黄伯就走,也不管他是否跟得上。
仓库里的混乱也在接近尾声:重伤濒死的人正在被林晴挨个杀死,吓得动弹不得的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奋起反抗的人只是为林晴增加击杀数。
还有一些人,正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徐云天、黄伯俩人往东侧小门冲,老人的拐杖在混乱中早已不知去向,只能踉跄着被拖拽前行,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血污里,鞋跟时不时被弹壳卡住,发出刺耳的“咔嗒”声。
仓库里的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传来,夹杂着林晴那非人的嘶吼,像鞭子一样抽在两人身后,催促着他们拼尽全力逃跑。
“快!再快点!”
徐云天回头瞥了一眼,林晴已经追到了仓库中央,可延展攻击范围的银雾利爪正朝着一个躲在货架后的护士挥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护士的两条胳膊变成一长一短两截飞了出去,她蹒跚着又走了两步,立刻仰天倒在地上。
徐云天心脏猛地一缩,不敢再看,只能死死攥着黄伯的手腕,加快了脚步。
东侧小门虚掩着,显然刚才已有人从这里逃跑。
徐云天一脚踹开小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通道,正被昏黄的灯光照射着,通道两侧堆着废弃的木箱和布料,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理过。
一串杂乱的脚印暴露了可能的行踪。
看来老爷是逃出去了,黄伯不由得松了口气。
两人刚冲进通道,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小门被林晴的银线击中,瞬间碎裂成木屑。
徐云天回头一看,林晴正单脚站在门口,银眼死死盯着他们,银雾利爪在空气中不断挥舞,似乎在戏耍这必死的一老一少。
“别回头!跑!”
徐云天低吼一声,拽着黄伯继续往前冲。
通道里的木箱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通道里格外刺耳。
就在快要冲到后门时,黄伯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
徐云天急忙回头去扶,这一扶才发现,黄伯左腰润润黏黏的。
“黄伯!你什么时候。。。”
徐云天蹲下身,想要仔细查看老人的伤口,却被黄伯一把推开。
“别管我!你快走!”
黄伯咬着牙,推了徐云天一把,强笑着说:“我来拖延时间,应该没事的,从小除了二小姐她爹她姐,我是最疼她的人。”
徐云天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黄伯腰间温热粘稠的触感,那是很多血,而且绝不是小伤。
他看着老人苍白却强装镇定的脸,喉咙像被痰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