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蜂用力过猛,把自己也弄得摔倒在地。
伤口撞到地上,她不禁痛苦地哀叫起来,然而被打破头的徐云天甚至没有叫痛。
虽然心有不忍,但只是一面之缘的队友,既然领导命令如此,细蜂只得下毒手了。
徐云天俯身倒地,头上流出的血很快染红了他上身。
细蜂费力地拾起徐云天的背包,如果整个背走对于现在的自己实在是重负。
想了想,她摸出背包里的笔记本后,重新把背包丢在地上。
绕过他的身体,细蜂开始一瘸一拐地往下走去。
也许是因为精疲力尽,也许尚存一丝善念,细蜂没有再补刀,只是默默地走着。
就这样放着吧,他活不了的。
况且这里很荒凉,非常适合一个异乡人默默死去。
半小时后。
“细蜂,你怎么回事?任务完成了吗?”
越野车外的一个领头的人物迎上来,他眉头紧锁,语气中颇为不耐烦。 细蜂艰难地抬起头,眼神中有点恍惚,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任务完成了,笔记本在这儿。”
“徐云天呢?他人在哪里?”
对方接过笔记本,扫了一眼后,目光重新落在细蜂身上。
“照你的命令,我把他杀了。”
“嗯,不错。”
领头者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细蜂,“是他伤的你?”
“不,是。。是他救的我。”
细蜂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领头者冷笑一下,“不愧是你,恩将仇报,活畜生啊,不过任务就是任务,我下令,你执行,”说着他蛮横地用手指掐住细蜂下巴,无视她恨恨的眼神,“执行得不错,跟我们收队回去,上车吧。”
“大炮、战狼还有猴子,你不打算救他们了?”
细蜂瞪着领头者,虽然她早知道他冷血,但没想到他这么冷血。
“啧,刚刚你那一通电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人都死光了还救啥?”
“大炮很可能死了,但猴子和战狼。。。万一还有救呢?”
领头者收回手用力揉自己鼻子,直把鼻毛都快挤出来了,然后一拳突然猛揍到细蜂脸上,顿时打得她鼻子口来血,身子摇摇晃晃,背靠着车门滑坐在地上。
“没有把你毙掉就算我大发慈悲了,这里轮得着你来发号施令吗?”
他唾了一口,“把这疯女人拖上车,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细蜂满眼金星,敢怒又不敢再言。
领头者不耐烦地朝手下挥了挥手,两个大汉走上前来,粗暴地将细蜂架起,塞进了越野车后座。
细蜂蜷缩在座位上,手脚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被撕裂,正在重新渗血,被揍过的脸肿了起来,头痛欲裂。
恍恍惚惚中,她想起自己曾幻想的退休生活。
那在海边种满向日葵的小院子,也许已遥不可及。
越野车启动,扬起一阵尘土,很快驶离了这片荒凉的红土。
而此时,徐云天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头破血流,背包被扔在不远处。
周围除了虫鸣外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等徐云天被虫子咬醒时,已经是半夜了。
黑灯瞎火中,又痛又痒的他被迫睁开了眼睛。
除了漫天繁星,山坡上并无光源。
徐云天艰难地坐起身,惊走一批蚂蚁。
他试着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伤口,鲜血黏糊糊的,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这个狗日的坏女人!
虽然早想到会有此类风险,真正遇到只能在心中骂上几句,嘴里实在干渴,没必要徒耗体力。
徐云天摸黑在地上摸索,指尖触到背包带连忙一把拖过背包,拉链在寂静中发出刺耳声响。
虽然细蜂下了毒手,但除了笔记本,她什么都没拿。
徐云天摸出了给细蜂处理伤口剩下的药品,借着星光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被铁锹砸中的右肩又肿又痛,连带影响了右臂的动作,这让徐云天动作更慢了,好不容易简单包扎好了头上的伤,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稍事休息的他一边驱赶着虫子,一边又摸索起背包。
他在包底突然摸到一截硬物。
这触感。。。莫非是。。。
细蜂的手指。
徐云天随手将它扔回包里,连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暗的荒地非常危险,得赶快离开这里。
徐云天踉跄地走起来,风中除了他的汗味和血腥味,正逐渐出现某种更厚重的味道。
是斑鬣狗,这些丑陋的动物眼冒绿光,已经锁定了这片荒地某个受伤的人类。
它们低吼着奔向猎物,凭借强大的嗅觉,它们甚至能闻得出猎物的惶恐与无助。
徐云天知道情况很不妙,带来的手枪早已遗失了,在这黑暗里他孤立无援。
背后斑鬣狗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他想跑快,但空乏的身体却提不起劲,只能一瘸一拐地朝着某片黑暗瞎奔。
要是努尔还在就好了,杀翻这些畜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徐云天只能依靠自己。
黑暗中,心慌的他跑错了方向。
等他意识到错误的时候,已经被一群斑鬣狗包围了。
它们纷纷发出讥笑的怪声,还有几只斑鬣狗跃跃欲试地打算叼下块肉。
徐云天绝望地用背包驱赶着攻过来的斑鬣狗,但很快意识到它们只是在做餐前的消食运动。
这个小团体的首领,一条雌性壮年斑鬣狗很快厌烦了部众的猫鼠游戏,她发出一声低吼,所有的斑鬣狗立刻行动起来,它们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争先恐后想要将徐云天撕成碎片。
他疲惫地操起一块石头,胡乱抛出去,自然什么都没砸中。
完了,都完了。
打又打不过,逃又无路逃。
前方几只斑鬣狗挑衅着上蹿下跳,徐云天只能拿起背包挡在胸前,权当一点心理安慰。
一只斑鬣狗一口叼住背包,往后猛扯,徐云天不敢松手,只得拽着背包往后拉。
鬣狗力气大,将他一起拉了过去。
两只兴奋的斑鬣狗眼见徐云天失去平衡,立刻一左一右攻来。
徐云天被斑鬣狗拽得踉跄几步,背包带勒得他手腕生疼。
右侧斑鬣狗弓着背奔跑几步,突然跃起,腥臭的涎水四溅,徐云天艰难地闪过它的攻击,但左侧斑鬣狗趁机扑过来,这次徐云天避无可避,立刻感觉右腿剧痛难忍。
斑鬣狗已经紧咬住他右腿不放,徐云天痛得向后一歪,坐倒在地。
右侧斑鬣狗看同伴得手,发出兴奋地吠叫声,有样学样地奔向徐云天左腿。
狂乱中,徐云天一脚踢飞一块石头,正好砸到本来的斑鬣狗头上,它惨叫一声,稍一后退,更是凶性大发,飞扑过来。
徐云天早已松开背包,腾出手就是一拳打到斑鬣狗鼻头上。
“咴咴!”
斑鬣狗哀叫两声,气焰立刻嚣张下去,退了几步。
可咬住腿的斑鬣狗此时却开始发狠,它又咬又扯,弄得徐云天惨叫连连,右腿溅出的血洒得到处都是。
其余斑鬣狗在首领的带领下围成半圆,看戏似地欣赏起猎物的挣扎。
被打痛鼻子的斑鬣狗再次折返袭来,这次它打算从背后偷袭。
可惜这个人类已经坐倒在地,不然早就用掏肛绝技把他解决了。
徐云天慌乱中奋力一扯,将背包带从包上扯断下来,咬走背包的斑鬣狗甩开破烂的背包,也朝他攻来。
不想死!
明明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人没爱,很多种生活没享受,很多抱歉的话没能说出来。
明明好不容易熬走了努尔,重新获得了失去的肢体和器官。
现在却要死在这荒郊野岭,被一群野兽撕成碎片吗?
尽管不甘心,斑鬣狗的利齿却没有停下。
丑陋的鼻筒一口咬住徐云天伸来格挡的右臂,“喀嚓”一声脆响,竟咬断了臂骨。
徐云天挣扎着单手挥舞起断掉的背包带,打算勒断斑鬣狗的脖子,可是哪里会成功?
他长腿跋涉,又伤得太重,气息奄奄,根本不是这些畜生的对手。
最后赶来的一条斑鬣狗飞扑而起,打算一口咬断徐云天的咽喉。
被两条斑鬣狗限制住行动的他,只能靠另一只手来抵挡。
“啊啊啊啊啊!!!!”
第三只斑鬣狗一口咬住了徐云天左手,凭借强大的咬合力,片刻功夫,大半个手掌就进了狗腹。
雌性壮年斑鬣狗看到部众们的表现,满意地低声吼叫几声,在黑暗中扑闪着一对绿眼,朝徐云天奔去。
其余几条斑鬣狗赶紧兴奋地跟上,今晚有大餐可吃了。
三只攻击徐云天的斑鬣狗看他已经奄奄一息,失去了反抗或逃跑的能力,马上停下攻击守在一边。
虽然人类鲜血的味儿实在诱人,让它们很想再吃上几口,但女族长的淫威不可忤逆,只得暂且住嘴。
徐云天躺在自己蔓延开的血泊里,他意识已经非常模糊,双眼几乎看不见了,三只凶猛的斑鬣狗在他身上造成了好几处骇人的伤口,这让他身子越发冰凉。
但右手还是摸到了一截不知什么东西,然后下意识地握紧在拳头里。
暖暖的,不,急速提高的温度几乎要灼伤他的手心。
徐云天舍不得松手,他太冷了,需要温暖,哪怕是炙热也好。
那截被握紧的东西在掌心炸开温度时,徐云天意识像被烧红的铁丝烫了一下,猛地清醒了半分。
不是石头,不是树枝。
是那截被他随手扔进背包的,细蜂的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