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五十二章

村民们感激的从余青手里接过水。

“孩子呀！太谢谢你了！你救了我们一村人的命啊！“老村长极为感动，差点给余青跪下去。

“不不不!这水不难找的，你们不要这样!”余青有点被吓住，连拉起村长。

龙逸和端木汐站在不远处，空气里弥漫着寒冷的气息，他们对彼此压根不熟悉，就像余青听到他们要成婚的惊讶程度一样，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能凑成一对。

他们两人一个执着仇恨，不愿放手，另一个心思比外表还要精致，而这样的两个人会站在一起，也是惊奇。

他们都属于顾自己大局的那种，龙逸在懂得只有破境修行才能完成复仇时，他断然丢下了龙楚，自己轻装前行，近二十年若不是龙楚每月来找他，他恐怕真的会躲龙楚许多年。

端木汐的顾全大局太过寡情，端木芊死后，她连伤心都顾不上，便要划开时空界限，找来宋冉来顶替端木芊，哪怕她知道最终宋冉会代替端木芊去死，也毫不犹豫，因为她要护住端木一族，这是她的责任。

他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给其他人的感情都经过深思熟虑，可以不求回报，但前提是不会伤到自己。

“你考虑清楚了吗？”龙逸看着夜空许久，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他一个人惯了，也习惯了没有喜欢。

几年前，龙楚取笑他说“你不会真的想孤独终老吧！”龙楚的话外之意就是让他不要这么孤僻，一个人总归是会孤单的。

他收起手里的剑，走向坐在台阶上的龙楚“那你呢？”

龙楚轻佻一笑“我又不愁姑娘。”

他要么闭关，要么破境，总之，他的生活少了不止一个龙楚，还有太多的事。

……

“我两年前就考虑好了!”当她看着龙逸从阵中走出的那份坚毅和不妥协时，她就知道，她要等的，值得让她喜欢的男子她等到了。

世人皆说女子柔弱，可未想，当女子选择掌控大局时，亦不输男子半分。

端木山河去世，她以公主的身份将裕景山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成为了众人心悦臣服的山主，一切看起来毫不费力，殊不知这个精致面孔后的女子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她喜欢龙逸，喜欢的是他对家人的那份执着和守护，是已经不在的那些人也好，还是龙楚也罢，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守护，就像她自己一样。

“若我完事，还能活着，定娶你为妻，余生只你一人，生死不离!”龙逸知道这不是爱情，但当他选择紧攥着她的裙摆那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为难，或许他的确也需要一个家。

端木汐大方一笑“这算是情话吗？”

龙逸呡嘴，也会害羞“就算是吧！”

这是他们最长的一次对话，也是最真诚的一刻。

……

“对了，小伙子，你这水是哪里找来的，这可是救了我们的命！”村长一旁吃饭的安年突然好奇问起，这样一说，村民们也纷纷好奇。

余青满足的将碗底的汤喝完，看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老伯，你们村子后面不是有个叫北陌门的地方嘛，那里面有水源，我就是在那里打的水。”

闻言，众人脸色骤变，安年紧张站起，一把揪住余青的衣领“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要置我们于死地？”

余青还未说话，就有人已经捂着胸口倒下去，村长也昏了过去。

“我们躲不过了！”安年松开余青，痛苦地抓着脖子。

“你怎么呢？”余青惊慌失措的准备扶起安年。却没有想到他已经倒在了自己的脚下。

不远处的端木汐和龙逸听到余青的声音，赶了过来“他们怎么呢？”龙逸给晕倒的人把脉，却看不出症结所在。

端木汐用灵力探寻了一番“看体征应该是中毒了！”

余青一愣“中毒，怎么会？”然后想起安年听到他是从北陌门带来的水才生气的。

“对了，水！”余青慌忙拿起桌上的碗，盛上水，看了许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端木汐接过，看了许久“这水不合适！”

“那我们为何没事？”龙逸想不出哪里出现了问题。端木汐看了眼余青，又看向龙逸“因为我们有灵力，可以压住毒性！”

“毒？那……”余青刚到嘴边的找师兄，转眼又咽了回去，他总想有一天站在龙楚的前面，不是为了和他争高低，只是也想保护他一次，这次，他不想找龙楚了，他想试一试，他自己可不可以？

……

端木汐暂时封住了那些村民的心脉，好让余青去配药，龙逸看着北陌门的方向“那或许不是毒，是一种灵咒，保护北陌门不被打扰的灵咒！”

余青也许解除不了灵咒，而龙逸看着眼前之人，明明有能力，却依旧不为所动，他不是怪她，只是觉得，如此冷漠，会让她同自己一样，有一日，一无所有。

端木汐微微抬头，笑的淡然，却不言一语，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无所谓，正如她当年俯瞰龙逸时的神情一样，决然不动容！

“这种灵咒只有对大修行者无恙，你我都已过金丹，那小孩应该没有吧？”端木汐看了眼专心配药的余青，龙逸眉头一皱“那他是不是也？”

“我开始好奇龙楚是个怎样的人了，当年一见，不过匆匆，一个不惜命的少年究竟是何模样？”端木汐笑的怪异，让人琢磨不定。

“龙楚？有龙楚何事？”

“你可曾听过一种蛊术，唤为往生蛊？”

端木汐注意到对方神色的变化“往生蛊，是水族魇兽独有的一种蛊术，中蛊的两人，分为灵体和附体，至此，灵体将承担附体所受的一切伤害，直至死去，往生蛊才可消失，还有一种可以解除的方法是附体愿意毁去自己一半的灵力去壮大灵体。这小孩是往生蛊的附体!若我没有记错，你们和水族关系匪浅!”端木汐当年给龙楚治病时，无意间看到过龙楚手臂上的往生蛊蛊虫，当时她还暗自嘲笑那小孩，为了哪个姑娘甘愿受如此苦难，如今看来是她肤浅了。

龙逸诧异的看向余青“往生蛊，灵体是楚……楚儿？”

端木汐点点头“他们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想来往生蛊也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

龙逸眸子暗了下来，难怪龙楚总是逃避七星阁的试炼，他承担余青的那次都能耗尽他的全力，又怎么会傻到再去一次，他原来不是不了解他，是压根还没有认识他。

安州：

龙楚捂着胸口，看了眼异常的往生蛊“余青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好不容易将毒性压下去，准备发符书，转而一想，对方没有找他，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也好，你也要长大的!”龙楚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他的小余青也长大了，他的记忆总留在对方四岁的时候，那时他也不过六岁，他儿时身体孱弱，秣谷除了给他炼药，最大的兴趣就是拎着他到处找酒喝，也就是在那年，他遇到了小余青。

‘“小老头，我要吃莲花糕!”小龙楚趴在客栈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商贩，馋得他流口水，秣谷却在一边抱着酒坛睡了过去，小龙楚鬼大，轻车熟路的从对方怀里拿了几文钱，跑下楼去。

买完糕点准备返回，小龙楚在一条胡同口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盯着他手里的糕点，龙楚走近“你饿吗？”

小孩并未说话，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龙楚的糕点上。

“我不饿，给你吃吧！”

龙楚递过糕点，小孩试探地看了龙楚好久，才一把夺过，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日，天很阴，光线很暗，在那条幽暗的巷子中，龙楚和那小孩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有家吗？”龙楚问那小孩，小孩看了龙楚很久，缓缓摇头。

“那你愿意和我去小老头和我的家吗？”龙楚喜欢孩子，也想要一个玩伴，在山上他年龄最小，加上身体羸弱，其他外门弟子也不愿意和他玩，再加上他身份的缘故，也导致很多外门弟子并不喜欢他，渐渐的他总是一个人。

小孩眼眸明亮，即使在灰暗的世界里也有如星星一样的光芒。

“我带你去找小老头！”龙楚拉起那小孩一路小跑。

“唉唉唉，哪来的小乞丐，出去出去！”客栈小二很势力的将他们两人堵在门口。

“他不是乞丐，他以后就是我弟弟了！”龙楚看着小二，小二眉头皱了皱，捧腹大笑“你这小孩是缺心眼吧，谁会带个乞丐做弟弟!”

“他不是乞丐，他是楚儿的弟弟!”龙楚一生气把小二推倒在地上，小二看了看旁边的众人，被驳了面子“你这黄毛小子，看我不教训你!”扬起的巴掌还没打下去就被横空飞来的扇子打到了手，疼的小二直嚎。

人群里走出秣谷，小二原本气势汹汹，一看是他们店中的客人，气焰一下子熄了下去。

“真的对不住，孩子胡闹，让各位见笑了!”秣谷对着众人行礼，人慢慢散了，小二不好说什么，灰溜溜的走了！

秣谷托着下巴看了两小孩许久，然后看向龙楚“你想干什么呀？”

“小老头，弟弟他没有家，可不可以把他带去雾阁？”小龙楚紧拉着那小孩的手，就怕秣谷不同意。

秣谷杵着眉头“养你一个都要累死我了，带个他，谁养？”秣谷扇着扇子，浪在街上，丝毫不理会龙楚。

龙楚看了那小孩许久，拉起一路小跑追上秣谷“我养!”

话语一出，秣谷眉头一皱“你养？”

“嗯!”

秣谷的眉头皱的愈发厉害，他好像没法反驳。

“小老头，你答应好不好，好不好嘛？”龙楚抓住秣谷的衣襟蹭了蹭，还示意那小孩，那小孩也抓起秣谷的衣襟蹭了蹭。

“你说的啊，你自己养，我可不管，师兄要是问起，就是你干的，不关我事!”秣谷碰了碰鼻子。

“小老头最好了！”龙楚扑腾地爬到秣谷的怀里，秣谷看了看脚边的另一个“看什么看，上来吧！”然后另一只手抱起那小孩。

“你们有点重啊！”

古刹：

“秣谷，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真把你那鸟不拉屎的破山峰当施粥棚了，带回来的那小孩是干嘛的？”上谷一个茶杯一放，震的桌子都晃。

“那……那小孩怪可怜的，就带回来呗！”秣谷吹了吹茶，有点烫!

“师弟，你这也太草率了，古刹弟子都是要通过擢选的，若都如你这般，那我们古刹还有什么人才可言……”苍谷平时不说话的，这次也觉得秣谷有点喝昏头。

上谷开始嘟嘟囔囔骂个不停，骂的秣谷真有点抓狂了“行了，又不用你们教！”秣谷说完又溜了，被一通说他都有点抑郁了，他就不明白他那师兄怎么就不会口渴呢，天天骂人。

龙楚当然不知道他又给秣谷找了气受，还开心的帮那小孩洗澡，洗完后给他穿上了他年前的衣服“小老头最喜欢穿白色了！”

秣谷坐在他的躺椅上喝了几口小酒，心情舒坦了不少。

“小老头，你看，弟弟好不好看？”龙楚将小孩往前推了一点，秣谷看都没看“昂！”然后闭上了眼睛。

小龙楚嘴巴一撇“净敷衍！”

“对了，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不会说话，龙楚愁眉苦脸了许久“你都不会说话呀！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叫什么呢？”龙楚朝着四周看看，看到院中蓄水的水缸“就叫池子吧！还能养鱼！”

“嘶！”这别有深味的名字一下子把秣谷气了起来，反手就是屁股上一扇子“还养鱼，你怎么不养王八？”

龙楚挠挠头发“那叫王八吗？”

秣谷翻了个白眼“还王九，来，我看看!”秣谷捧着那小孩的脸，看了看手臂上，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这么多淤青，那就叫余青吧！”

“不行，不好听!”龙楚一下扑倒秣谷乱挠“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敢跟为师动手!”秣谷一把拎起龙楚“看着，土包子，谁让你平时不好好看书的!”

秣谷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诗

“于声不知处

青山相黛出

龙翔潜于底

楚天寻自由”

然后在一边写下“余青”二字，龙楚拿起来看看“这诗有我和弟弟的名字!你以后就叫余青了，是我的师弟，他的小徒儿了！”

秣谷皱皱眉头“臭小子，还替为师把主做了!”

龙楚笑笑“反正小老头你不会介意的!”’

后来的日子，正如龙楚给秣谷说的他自己养，余青真的是龙楚照顾长大的。

秣谷想来是懒惯了，龙楚大一点后，他把自己都交给龙楚照顾。雾峰上有了厨房，还是因为余青生病，龙楚每天变着花样给对方做饭才搭建的，雾阁有了炊烟之气，可那俩孩子却也不再是被那座山所能困住的了，他们开始向往更加辽阔的世界，可他们也眷恋着秣谷的宠爱，这对他们两人来说，是最大的幸运，因为有朝一日，若是走不下去，还有一个雾阁留给他们，还有一个秣谷肆无忌惮的爱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