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二百三十九章 乾元庄

“你们俩还能再慢点吗？飞过去都下午了！”龙楚一手控剑，扭头看了眼后面勉强还在飞的霍木和霍云。

“你说得轻巧，你有法器呀！”霍木觉得用妖力太费劲了。

“法器？”龙楚伸手，出现一根竹子丢给了霍木“给，那给你一个法器！”霍木伸手接住，旁边的霍云飞过来“它怎么不变剑呢，小少主不就用它变剑的？”

“你傻呀，他法术多强，还会很多符，我们俩怎么可能变出来？”霍木随手一丢，龙楚伸手，竹子飞回了手中，龙楚哪有什么法器，这么算来唯一的坤山还送给孟承志了，他都是竹子来凑数的。

站在龙楚身后的端木芊见状咂舌“这霍木太没素质了，竟然高空抛物！”

“啊！他没素质你抓我腰带干嘛，快松手，你想勒死我呀？”龙楚吸腹，他总觉得对方时不时阴他，他没危险的时候她就是最大的危险。

“你也没素质，我知道你肯定要在某个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去偷贾铭的金色信息。”

“额……”龙楚语塞，还真被她猜到了“乖，快松手，我要呼吸不畅了！”龙楚探手到身后，扳开了她抓在腰带上的手，然后搭在了他腰上拍了拍“这样才对！”

“龙虾，我们会不会出不去兀城啊？”端木芊开始担忧，她可不想待个三五十年。

“这个还真有可能！”龙楚咧嘴胡诌吓唬她。

“那……那……那我忘了外面的事怎么办？”

“忘了？忘了就……就只记得我了！”龙楚嘿嘿一笑。

“可是……可是……可是我就忘记我妈妈，小王爷，阿婉他们了，我不想待在这里！”端木芊叹了口气将脸贴在了龙楚背上，她不想忘记她的亲人朋友。

“好了，别担心，骗你的，能进来肯定能出去，三十年才会忘记，我们在这顶多三个月，怎么可能会忘记！”龙楚安慰“我可不想忘记，外面还有我的小老头，我哥，小羽呢！”

“那你说为什么这里的人不愿意出去呢？”端木芊不理解。

“因为不是所有人如我们般有牵挂，有亲人，有挚友，他们有的人在外面卑如尘埃，有的被弃之敝履，有的穷极一生一贫如洗，有的努力数载也不能登科入仕，扬名立万，成神成仙，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兀城就是乐土，这里最起码表面上做到了真正的平等！”

“那……忘记一切该多难过呀？”端木芊低头，脑袋杵在龙楚背上低语。

“那要是忘记的是难过的事呢？”龙楚腾出一只手放在了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可人就是要有喜怒哀乐，情绪波动的，我只有记住才能记得当时的感受，要是忘记一切我就不是我了，我不喜欢你们随手就抹去他人记忆的方式，那对那些人太不公平了，你不许给我用这种东西！”端木芊用脑袋撞了一下龙楚的背。

龙楚一愣，沉默了一会，他已经用过了，在东渔村时他不想面对二人之间出现的裂缝，他不想被她讨厌，不想她不喜欢自己，所以用过了驱泠术“好！我发誓我以后若是给你用这种东西，我……我什么？”龙楚歪头等待对方说出惩罚措施。

“龙虾，你是笨蛋吗？”端木芊突然探头对着龙楚咯咯笑。

“你现在怎么回事，老骂我，我不要跟你说话了！”龙楚佯装生气把脑袋转了回去。

“发誓这种东西怎么能信呢？”

“那你还许愿呢？”

“那不一样！”端木芊狡辩。

“哼！”龙楚发出鄙夷。

“那我发誓，我如果对你用那个，我所有许过的愿望就失效好不好？”龙楚玩笑的脸上满是真诚，他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你都许过什么？家财万贯，平安顺遂，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端木芊回忆着以往龙楚挂在嘴边的一些话。

“差不多吧！”龙楚抿嘴，转头与端木芊对视了一会，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心里暗想“我还想让你和我在一起，要是……能做我妻子就好了！”

或许来到兀城给了龙楚一段情感缓冲的时间，他以前确实很期待有关血祭，有关他父亲的过往，关于那一代人的过往，他太需要一个结果了，所以会果断动身去往魔域，但在昆吾山雷法反噬发作时，她背着自己，紧张自己，像呵护宝贝一样保护自己时，他对她的喜欢完全过渡到爱了，他在那期间不愿意提及和她有关的a周，有时甚至自私到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爱他，眼里心里都是他，可终归只是想，如果真这么去做了，他就不配她勇敢，果断，唯一的爱了。

“小恶女？”

“嗯？”

“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当然会！”

“你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吗？”

“废话！”端木芊呲牙“你当我智障呀？”

龙楚笑了笑“智障？额……有点哦！”

端木芊闻言黑脸，毫不犹豫张开大口朝着龙楚的后背咬了一下。

“啊！”给龙楚咬的呲牙咧嘴，身体扭曲“小恶女，你等着，下去后我给你脑袋揍开花！”

“他们俩怎么又吵架了！”霍云看龙楚在剑上都快拧成麻花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即兴跳舞呢。

“他们俩脑袋有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第一天认识他们？”霍木吐槽，他觉得这两个家伙能凑到一起，肯定是月老为了铲除两个心腹大患东拼西凑的。

“我是怕他们剑不稳掉下去！”霍云担忧，可不要给端木芊摔坏了，毕竟她现在也是自己的好搭档了。

“怕什么，到时候我们一人收一个！”霍木主打嘴毒。

“你真讨厌！”霍云果断飞得离霍木远了点。

……

乾元庄：

与富贵坊的经历不同的是，乾元庄虽然大门紧闭，但门口的石狮子上却落着一只鸟——玄翎，仿佛在刻意等待着他们。

“小少主，我怎么感觉它在看我们呀？”霍云感觉被那鸟盯着头皮发麻。

龙楚看了看乾元庄的牌匾，视线移动到那鸟的身上。

“都不吱一声？”龙楚话语落地。

只听“呼啦”一声风啸！

一股强劲的夹杂着冰冷妖力的飓风凭空刮起，瞬间卷向四人！飞沙走石扑面而来，吹得他们几人衣袂翻飞，几乎睁不开眼。

龙楚反应极快，一把将端木芊护在怀里，霍云和霍木则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

没等他们完全站稳，那只玄色身影飞向云端俯冲而下！速度疾如闪电，快要落地时，只见化身成了一个身着墨色劲装、面容冷峻的高挑青年抱臂而立，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扫过四人，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漠然。

“在下玄翎，替主人向四位问好！”玄翎冲着他们抱拳行礼。

刚拍散眼前尘土的四人一脸懵，完全没反应过来对方在搞什么。

“殷翊在哪？叫他出来！”端木芊从龙楚身边上前一步蹙眉，她一定要与那个家伙当面对峙。

“姑娘，我家主人这些时日不在庄中，上次兑换银两之事主人让我向您和那位公子致歉！”玄翎伸手，出现两个卷轴，卷轴张开，里面正是当日她和霍云签订的契约“主人说，两位初来兀城，他只是想与你们开个玩笑，本欲寻找时日与两位解除契约，但因琐事缠身，特命我于此，将此契约还给二位，届时两位注入灵力撕毁，便不会再受其制约！至于兑换多得的那部分钱财，我主人将四倍归还于二位，还望此事皆大欢喜！”玄翎伸出另一只手，差不多大的皮革箱中满是银两！

端木芊抬头看向龙楚，似乎在确定自己理解是否有误。

龙楚挑眉，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你的意思是，他愿意直接解除契约并且以四倍的赔偿给我们？”端木芊眉头一皱，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可置信，要知道贾铭贪生怕死都打了一架的，那个殷翊，那天晚上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个精致包装过的算计之人，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解约了？

“姑娘理解的没错！”玄翎上前一步，伸手将东西递出，并看向霍云。

霍云本想上前接过，但还是观察了一番龙楚与端木芊，等待他们的示意。

“四倍？”霍木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悄悄捅龙楚后腰“拿呀，钱，都是钱！”

换来龙楚一通白眼。

“那……那……”端木芊欲言又止，低头沉默了一会似乎下定决心“那晚殷翊为何要将我与霍云的踪迹泄露，让我们落入巩甲他们一行人的手中？”

玄翎嘴角勾起一抹不为人注意的笑意“姑娘？您在说什么？在下不太明白！”

端木芊咬牙，上前一步，走近玄翎，霍木和霍云吓得去拉，怕这只鸟伤害她。

龙楚却淡定伸出双臂，阻挡了两人“让她自己去！”

“龙楚，你不能因为和她刚吵过架就不管她的死活呀，他……他是妖！”霍木满脸担忧，这兀城怎么真是各族杂乱，跟什么的都有！

龙楚没有搭腔，淡淡抱臂，视线却紧紧盯着他们二人。

“我说，殷翊，他妄为人族，丧尽天良，取财无道还贩卖人命，那日我们前脚刚出乾元庄，后脚便有一只鸟掠过我们身侧，向一处飞去，那鸟是你吧？飞去之地便是关押被掳掠的人，妖等取血的地牢！”端木芊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眼神像淬了冰，死死钉在对方脸上，手指关节因用力攥紧衣襟而泛白。

玄翎淡淡一笑“姑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身于兀城，谋求生计有何过错？当然你说的什么人命，什么地牢，在下是第一次听说，倒是前两天确实听说了一件事，有处地牢死了十二人？你听说了吗？”玄翎凑近，突然的靠近让端木芊下意识后退一步。

龙楚蹙眉迈出的步子随着对方稳定身形又撤了回去。

“你不是那只该死的鸟吗？”端木芊语气里满是不容辩解的锐利。

“姑娘，你不能因为见了一只鸟就将矛头指向我呀？或者说因你为人，还带着人族那该死的偏见，觉得妖便为恶，那他们两个呢，也是妖，你与妖纠缠不清，也不像是个偏见之人呐？”玄翎墨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端木芊，拿着契约的那只手直指霍云与霍木。

“不，为妖不一定为恶，人也是，恶的是心，是残杀生灵，枉顾生命的恶心！”端木芊一把夺过玄翎手中的契约和钱匣“我会找到证据，证明殷翊有罪，你也是，你们都应该接受司法正义的审判！”

玄翎抱臂咧嘴一笑“那姑娘可要注意安全哦，兀城很多鸟类的，不像我是个善鸟，要是遇到一只凶残的，姑娘这脸可是会被抓花哦！”玄翎摊手却被端木芊闪身躲过，随着她将怀中东西抱紧，扫腿踹在了玄翎腹部。

玄翎原本嬉笑的脸笑容僵了一秒，看着衣服上留下的污渍笑声里面容逐渐猥琐“还会点拳脚，真可爱，不如跟我，我教你妖法如何？”

端木芊原本脸上的大气凛然这下直接变恶心了，连忙两步跑向龙楚“他变态！”

龙楚视线沉沉压了过去“那就请你告诉殷翊，躲好点，遇上就不知道他的人皮能承受多少拳脚！”

玄翎抱臂咂舌“龙……龙楚！好名字，希望你！你！你们都能活下去！”玄翊的指尖点向他们每个人，仿佛话中藏有深意。

霍木连连接过端木芊手里的钱匣“别管反派放狠话，钱不要白不要！”

端木芊看着霍木的动作发出灵魂拷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反派呢？”

霍木扬起无辜的眼睛“你没事吧，我都吃素了，能坏到哪里，你们俩还吃鸡鸭鱼肉呢？”霍木悄悄看了龙楚一眼，果断将伸出的手指收了回去。

“那你怎么不说小草小花也有生命呢？你吃他们不也是伤害吗？”端木芊一把将钱匣的盖子按了下去，霍木的手水灵灵被夹了一下“啊啊啊！你个疯丫头！我的手！”

“好了，走吧！”龙楚拿过钱匣，前一秒正经，后一秒就抱着跑了起来。

“都怪你，不给我！”霍木连连追了上去，

“霍云，快追，那是我们的钱！”端木芊提醒大步追去，霍云后知后觉跑了起来。

站在原地的玄翎原本嚣张的脸都僵了“这……他们……他们不正常吧！”

躲在暗处的殷翊出来活动了一番筋骨“这群人还真是蠢得有点看头，好了，回去吧，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玄翎点头“那个龙楚，他很强！”

殷翊回眸若有所思“强？强点好？强点才能掀起更大的风浪！对了晚点给酆永送个信，就说西边出现了一个落单的仙族！”

“是！”玄翎行礼。

……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只通体玄黑、仅翅尖和尾羽边缘带着一丝暗金色泽的巨鸟，正静静栖息在青年身后巨大的石雕门楼顶端。它体型远比寻常鹰隼庞大，姿态优雅而孤傲，快要落地时，周身仿佛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寒气，金色的瞳孔冰冷地俯瞰着下方的闯入者。锋利的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站在最前方的龙楚！

四人走向乾元庄厚重的大门。门前并非空无一人，

“那就是殷翊的打手？”端木芊小声道，被那玄鸟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看起来好凶……像座黑色的冰雕。”她下意识往龙楚身边靠了靠。

龙楚眯起眼睛打量那玄鸟，压低声音回应：“是玄鸟。妖力收敛得极好，但感觉是个硬茬子。殷翊果然名不虚传，手底下连打手都是神鸟异种。”他心中警惕，看来偷偷摸摸进去找贾铭的“金色信息”难度更大了。

霍木小声嘀咕：“贾铭的屋子……该不会是那只鸟蹲着的门楼后面吧？”他话音刚落，似乎惊动了门上的玄鸟。只见它忽然双翼微展，一股无形的寒气骤然弥散开来，庄院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呜……”霍云打了个小小的寒噤，往霍木身后缩了缩，“好……好冷。它好像听到我们说话了？”

龙楚立刻瞪了他们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废话，这鸟感知灵敏得很。”他转头对端木芊小声道，“待会儿看我眼色，我们得想办法……嗯，引开这鸟，或者找它的‘盲区’。”龙楚已经在盘算用什么符咒或小伎俩对付这玄鸟了，但顾忌着殷翊的威名，暂时没敢轻举妄动。

端木芊担忧地扯了扯龙楚的袖子：“要抓我们怎么办？殷翊会不会把我们关起来……像那些‘消失’在兀城的人一样？”

“嘘！”龙楚抓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放心，他们只负责看守，不抓外人。殷翊有殷翊的规矩，只要我们不硬闯他庄内的禁地或惹毛了这鸟大爷……”他抬眼又看了下那只充满压迫感的玄鸟，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啧，还挺帅。不过估计脾气不好。”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用“美人计”让端木芊试试去套近乎（顺便挨咬），不过这念头只闪了一下就被自己否定了，他可舍不得小恶女去冒险。

正当四人踌躇着该如何开口求见庄主或找到贾铭住所时，那玄鸟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它金色瞳孔锁定龙楚——像是察觉到他脑子里那些打金色信息主意的念头。它锐利地“啾——！”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具穿透力的鸣叫，双翼猛地完全展开！

“小心！”霍云失声惊呼。

玄翎！（玄鸟的名字）那青衫劲装的侍卫竟破天荒地恭敬出声，似要阻止。

但已然来不及！

巨大的黑影带着凛冽杀意，已如离弦之箭般，凌厉地扑至龙楚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