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一百六十四章 满粟儿

两人出了千灯镇后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旅途。

半日后：

端木芊将溜下肩的包袱重新背好，凑到龙楚手边看了眼地图，脸都快贴上去了。

龙楚疑惑发问“凑那么近干嘛？”

“我……我看不清楚！”端木芊揉了揉眼睛，来纪元时代后她的视力好像缓解了一些，但以前近视度数有点高，没眼镜看细小的东西总容易模糊。

“看不清楚，为什么？”龙楚蹙眉，他认识她这么久了，也没听她提起过。

“近视呀！”端木芊扬起脑袋要不是突然意识到龙楚和她不是一个时空的人真感觉他在讽刺她。

“近视是什么？”

“近视就是看不清楚，由于我眼球晶状体的屈光力过强，导致平行光线进入我的眼睛后聚焦在视网膜前方，而不是直接落在视网膜上，从而看远处物体模糊，就要凑近一点看！”端木芊手脚并用解释完眨眼，很显然龙楚听不懂。

“反正就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啦！”端木芊耸肩摊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这里远离了电子产品，我明显感觉视力又好了一点！”

“那……你能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吗？”龙楚眉头紧蹙，敢情这么久了这家伙眼睛竟然一直有问题，他都没发现。

端木芊闻言呲嘴“你没事吧，你这么大个活物我肯定能看清楚，不然怎么会说你帅？”

“啧～”龙楚一听后槽牙都咬紧了“不要老看脸，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呀？”

端木芊抱臂思索，果断点头“能，能当明星，赚好多钱，不过……嘶……”端木芊突然凑近龙楚，她总感觉她好像在a周见过类似于龙楚的这张脸，但她也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想了一个和自己存在于这个时代差不多的个体。

龙楚不悦翻了个白眼“脑袋里天天想的什么东西，来！我看看？”龙楚收掉地图，想看看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问题。

端木芊一听眼睛一亮“对哦，龙虾你们会法术，说不定可以帮我治好近视呢？我也就不要开刀做手术了！”

“开刀，你们那里的医术是可以开刀的吗？”龙楚指尖散出灵力进入了对方眼瞳，他们的医术里也有类似刮骨疗伤的治法，但十病九死，所以也不会有大夫愿意冒险用此法。

“可以呀，有麻醉药，病人就不会痛了，但现在好多都不需要开刀，声波技术也能解决很多病症，对了，你那个腰说不定a周就可以治疗，我带你去a周治疗吧，以后你就不会再那么容易伤着，不会痛了！”端木芊自说自话。

龙楚听到她想带自己去她的世界有一瞬的愣神，他怎么可能会去，就像她不愿意留下一样，他们有各自的亲属关系无法割舍。

灵力输送过程中，龙楚突然捂住胸口，发现灵力在大幅度流失，前段时间他吃药调理无效，后来晚上调息也没什么作用，想着每天就流失那么一点，应该在见到雪灵珏之前没什么大问题，三种不同属性的力量加上闵零带来的冲击，现在竟然直接发作了。

“怎……怎么呢吗……我……我这也不是什么病，治不了没事的，我不影响的！”端木芊以为是自己的近视让龙楚在治疗过程中难受。

龙楚摆手“不是，不是你，是我自己，我调息一下！”说完靠着树盘腿坐了下去，闭上的眼睛不放心又睁开，强撑着身体抬手画了一道符落在了端木芊身上。

龙楚随着闭上眼睛，周围出现红色的屏障，将他保护在了里面。

端木芊愣了会搬来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去盯着龙楚“他不会有事吧？”但自己明显帮不了他，也只能干等。

龙楚内境：

龙楚站在地面抬头看去，他的内境上空像是被撕裂的破布，墨黑的空间里滚过沉闷的雷声，紧接着无数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劈下，像天神掷出的巨斧，精准地在将他的内境撕裂，而他火属性的灵力也如火星炸开成金红的花疯了似的席卷着整个世界。

“怎么会失衡？”龙楚喃喃自语时不忘继续调动体内剩余灵力“混元，火来！”他本想用自己的灵力来抵抗雷灵珏禁制产生的裂缝，但他还是低估了以凡胎**过渡雷法带来的反噬。

眼看雷与火皆已失控般扑向自己，还未再次调动灵力，他便被强行打出了内境，归于本体，雷法带来的伤害太强。

“噗！”

端木芊突然惊恐起身“龙虾，你怎么呢？”伴随着红色屏障消失，龙楚嘴角冒出鲜血，痛苦地捂着胸口在地上挣扎。

“龙……龙……龙虾！”端木芊因为发软而微微颤抖。

“离……离……离我远点！”龙楚感觉他的内脏仿佛被堆满了火药，只要有一点火星出现，就会炸掉。

这种感觉太过痛苦，痛苦到他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他感觉身上的皮肤正在悄无声息撕裂，伤口里面正是雷火在蔓延。

龙楚抓着树皮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端木芊刚想扶他时。

“嘭！”

龙楚却先她的动作，脑袋撞向树晕了过去。

“龙虾！”端木芊咬着的下唇发抖，眼泪伴随着给龙楚擦去嘴角血的过程滚落“龙虾！”

“不冰，不是寒毒，为什么，这么烫？”端木芊尽力平复情绪，这次他的症状和在东渔村不一样，他寒毒发作时会浑身裹满寒气，但这次却是身体发烫。

“降温！降温！”端木芊迅速擦干眼泪，一把拽过包袱，翻了一遍却只有治疗外伤的药“怎么降温啊！”抱着发烫的龙楚的端木芊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和束手无策“水，水！水可以！”

“龙虾，你别怕，没事的！”端木芊将包袱绑在了自己腰间，跪下去将龙楚放到背上，没有支撑点，她两次都没能将龙楚背起，最后还是借着大树才将对方背起。

彼时的龙楚要不是身体发热，她都怕背着背着对方突然失去生命体征。

龙楚无意识的双手在她身前随着她焦急的步伐摇晃，微弱的呼吸不间断打在她的脖间，脸贴着她肩头，她感受到了丝丝发热。

分叉路口端木芊突然停住脚步收紧托龙楚腿的手，同时腰背用力往侧后方顶一下，借着反作用力把对方往背上按了按，然后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她的意识因为担心龙楚有点混乱，下意识闭上眼睛仔细倾听“蛙，虫声！”

皱皱鼻子嗅了嗅“泥土腥味！”眼睛再次睁开，果然右侧那边的植被更茂盛，泥土也潮湿“这边！”她知道龙楚听不到她的话，也不会应她，可是说出来她会感觉不害怕。

大概坚持了十几分钟左右，端木芊终于找到了一条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溪流。

“龙虾，在这里泡泡，缓解一下！”端木芊努力控制着呜咽声，但在触碰到龙楚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委屈和担心，她以前总觉得龙楚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病都自己能治，可是现在她真的好担心，好担心在这个世界唯一对她好的人会出事！

端木芊来不及给他脱掉衣服，手忙脚乱光脱了鞋袜，以及自己的鞋袜，挽起裤脚，将对方放到勉强可以淹过大腿的溪水中。

她自己则坐在岸边抱着对方，怕他没有意识会被溪水带走！

端木芊哭一哭缓了口气“有点累，不哭了，哭了也没用！”自我安慰的低语伴随着溪水缓缓流过的声音让她得到了一丝平静。

很长时间后，端木芊跳了下去，将浑身湿透的龙楚费力拖回溪边，摸了摸他的脸“好像不怎么烫了！”

但湿漉漉的衣服呈现的V型，端木芊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身上有某种花纹，伸手拨开衣物，端木芊吓得瞬间呆滞，两条血色的裂纹似乎撕裂了龙楚的身体，正在往外冒着一丝黑气“龙虾？”端木芊瞬间失去神智，抱着龙楚大哭“我……我不会，我帮不了你……”委屈的哭泣呜咽伴随着风和流水被带去了很远。

一个对岸过路挑着柴的樵夫远远看到有人还伴随着哭声，便走了过来，隔着一米多宽的溪水询问“姑娘，你……”这才注意到她怀里还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他……没事吧？”看他们两人衣服湿透，莫非是溺水呢？

樵夫想到这里困惑地挠挠头发嘀咕“这么浅的水，也不至于溺死呀！”

端木芊听到声警惕地死死盯着那人，浑身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像被针扎似的，后颈一阵发紧，她本能怀疑对方是坏人，没有作答，只是将龙楚的衣服整理好掩盖住了胸口上的伤口。

樵夫在溪边瞄了两眼，已然看到了半截血痕便试探性发问“他是修士？”

端木芊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过来，带着股子狠劲，落在樵夫身上，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带着敌意，许是以为自己是坏人“姑娘，你别怕，我是前面不远处村里的人，昆吾山听过吗？”

端木芊抱紧龙楚，用身体挡住龙楚的脸，一语不发，只希望他快些离开。

“昆吾族，我是昆吾族人，我族以冶炼之术谋生！”

昆吾山：稷山以西三百里，其下多赤金，色如火。此地盛产赤铜，用赤铜锻造的利剑削铁如泥，是难得的铸剑材料，相传此地山中还有一种远古兽类，名唤蠪蚳，形态似猪有角，叫声似人嚎啕而哭，食其可避梦魇！

樵夫见对方半天不搭理自己，也不想做什么好事了“他都这样了，你不给他找个避风遮雨的地方，山中指不定有蠪蚳出没，到时候你们就都成了它的盘中餐了！”

“那……那是什么？”端木芊一听要被吃掉，猜测可能是野兽之类的。

“吃人的妖兽！”樵夫挑起柴准备离开。

“等等，麻……麻烦你，可不可以……”端木芊支支吾吾“我可以给你钱！”端木芊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利他的好处。

“什么钱不钱的！”樵夫将柴一把丢了过来，然后一个大跨步跳了过来“前面不远处有个荒废了一两年的草屋，得益于每隔一段时间有过路人居住，目前度日不成问题，我带你去那里，你将他安置下来，然后离那里八里地的地方有个城镇，那里有大夫，你快去快回赶在天黑前还能将其带过来给他瞧病！”

“好！”端木芊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来，我帮你背他，你帮我挑柴！”樵夫说着准备一把拽起龙楚，却被端木芊阻止“我……我能背起他！”她还是不太放心对方，是的，她并不是没有安全意识，她只是因为以前身边有龙楚，所以理所应当觉得龙楚可以处理一切，但现在不一样，她自己的大脑没办法处理这个樵夫的善恶时，她只能半信半疑。

“得！你这丫头真犟，那你背吧，我帮你给他放你背上行了吧！”樵夫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警惕心强的姑娘，要不是见他们年纪小可怜，他才不在这充当烂好人。

樵夫挑起柴走在前面引路，端木芊微微侧头观察了一下龙楚的状态，心里默记唤火的符咒咒语。

“您……您贵姓呀？”端木芊依稀记得龙楚每次对陌生人都是这样的开场白。

“我叫满粟儿，我看你这郎君是个剑客侠士吧，等他醒来到我们村，我们能打造出赤铜剑，可厉害了！”满粟儿扭头看了眼端木芊。

“好……好啊！”端木芊敷衍应答，她只想快些到那个地方，然后找医生帮龙楚看病。

“看你们年纪不大，成亲了？”满粟儿再次扭头好奇吃瓜，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穿着装扮之人，想来也不是这附近之人。

“什么？”端木芊刚才走神没听清楚。

“你和你身上那个，成亲了吗？”

话语一出端木芊突然停下脚步，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第一次意识到喜欢一个人可能会结婚的“没，还没有，不，没有！”端木芊摇头，突然想起她还要回家的事，他们好像不可能会结婚的！

“那是瞒着父母偷跑出来的？你们家住哪里呀？”满粟儿好奇心瞬间被激起，有点好奇这两个小家伙了。

“不是，不是瞒着父母，我们家住……”端木芊脑海里闪过很多可以胡诌的地方，但最后还是落在了“乾州，家在乾州！”

“哦～”满粟儿尾音拉得老长。

“你知道？”

“完全没听过！”

端木芊瞬间拉脸，要不是她现在担心龙楚安危，高低得冲到他跟前跟他讲讲说话不要大喘气！

“这里都是稷山国领土，你怎么连乾州都没听过？”端木芊吐槽，这不就相当于他们a周人不知道自己分区里的城市一样。

“国？我们昆吾族本来是山脉隔绝，自成一族，哪知几十年前稷山国主的兵找矿脉找到了这里，一群狼崽子，竟然炸毁了昆吾山一小块山脉，就这样我们原本避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现在还得交那什么狗屁钱！”满粟儿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都是对当权者的控诉。

“是税吗？”端木芊想起了苛捐杂税这个词。

“对，那些狗屁当官的就这么叫的，你？”满粟儿突然回头停下脚步，吓得端木芊也止住了步伐。

端木芊以为他怀疑自己是当官的，刚想否认。

“你是不是书生呀？”

端木芊抿唇不知该怎么回答“嗯！”

“姑娘，等你郎君养好伤后你可不可以来我们村教我孩子识字呀，不用太久，认识一些基础字就好！”满粟儿突然满脸期待。

端木芊反应过来立马点头“好！”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满粟儿推开指着两间房“正好，你们一人一间，不过应该脏了点，这样，我帮你先腾出一间，你先安顿他，我脚程快，你自己去又放心不下他，我去给你找大夫！”

端木芊垂眸看了眼龙楚耷拉的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龙楚每次的敲门都会被答应了，比起a周这里确实落后荒败，思维单一固化，但他们比a周的人都热情温暖。

“谢谢……谢……谢谢你！”端木芊没想哭的，但陌生的善意总是让人动容。

“哎！这可不能哭，你现在哭了算谁的！”满粟儿一把丢下柴火，跑到水井旁打了桶水，给其中的一个房间床铺擦了一番“来！给他放这里！”

这次端木芊没有像刚才一般警惕，由他将龙楚扶到床上，她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自己以前偷懒耍赖让龙楚背她，想不到这么累，她以后再也不欺负龙楚了。

“你烧点热水，我去找大夫！柴先放你这儿！”满粟儿说完就准备出发去往城镇。

端木芊连忙拦住，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钱包“麻烦你了，里面的钱挺多的，还有半块金子，你请完大夫，能不能麻烦你买两身他穿的衣服，他的湿了！再买床被子……可……可以吗？”端木芊觉得请人家帮忙事情还那么多“剩下的都给你！”

满粟儿打开钱袋看了看，瞄了眼端木芊身上的衣服，布料看起来也不便宜，倒是里面的那个穿的就有点随便了“你要好一点的还是差一点的衣服？”

“好，好的，额……要是钱不够的话买……买一般的也行！”端木芊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龙楚，觉得挺对不起他的，都没法给他买好一点的东西。

“嘿嘿！都有金子了，定是够了，很快，一个时辰左右，肯定给你找来大夫！”满粟儿掂了掂钱袋，钱确实不少，他本来只想做件好事积福的，想不到还得了一笔意外之财，顺带给自家小孩吉日格找了个夫子，赚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