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昼邈

云帆广袖半卷，露出腕间一截白玉般的肌肤。左手按弦如蜻蜓点水，右手拂过七弦时，袖口银线绣的云纹便簌簌而动，靛蓝的衣襟随着他手部动作微微晃起幅度。

乐清瑶赤红的纱幔先她飘进月洞拱门，原本沉稳冷静的面容在看到抚琴的云帆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记忆仿佛被拉回了三千年之前，可唯独少了那个银发红服的男子。

乐清瑶回过神后对着云帆行礼“殿下，坤山查到了一丝线索！”

十指按下，琴音戛然而止，鸟雀一哄而散，瞬时的嘈杂后周遭变得诡异寂静。

“什么？”云帆双目深邃如寒潭死死盯着乐清瑶。

“寻光说那把剑原本是龙楚带在身上的，他离开王室时还带着，许是后来给了孟承志，那个晏国小王爷！”

“又是龙楚，那个地方叫什么？”云帆微微蹙眉，他感觉似乎要接近真相了。

“您问的可是龙楚修行之地，那地叫古刹山！”

“古刹？人族真有意思，我看龙楚那路数修的是道法符术，那样的地方竟取了一个佛家之字！”

“殿下有所不知，人族立世时信奉的确实是神明道法，可自从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后，地寅为保人族负伤，沉寂了千年，后续天灾**横行，人族开始不再信奉神明道法，转而投入佛家，以期此世赎罪，洗净苦难，步入轮回，后来此思想愈演愈烈，导致帝不立法，将不征战，农不耕种，工不建设，商不交易，人族社会秩序彻底崩塌，一度陷入了混乱，距今七百年前孟文出世，那人杀伐决绝组建军队，斩杀了当时的旧帝，自己登基为皇建立了晏国，扩张土地迫使僧侣还俗从事民生，不从者皆被斩于刀下，可已经盛行了近两百年的佛教思想一时难以扭转，后来有位修者与文皇达成约定，花五十年来改变当时的社会思想，那人其实已然得道为仙，只不过他并未选择仙籍，后来他与佛家慧戒和尚斗法以论今后人族之道，修者主张有为：以人力创今世之生存；和尚主张无为：此世诵经行善，以待来世善缘。

两人论法七日，慧戒圆寂，这场道佛之争落下帷幕，文皇为修者选址建立门派，修者为纪念慧戒，取佛经中古刹二字为山名，原本人族也有修者，不过因为所怀之能被以前的人们视为妖法邪术，晏国当时是人族最大且兵强的国家，自古刹建立后，修者不再隐藏，其他小国也效仿此行，那些隐藏于普通人中的修士渐渐现世，才有了现在修士一境！”乐清瑶是一千年前到人族掌管临安府的，所以她对人族更迭的事最为清楚，动乱时期临安府隐世，局势稳定会重新现世，但七百年前那一次的现世遇到了一些客观阻碍，她才求助了那任的古刹掌门，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阿谣，在人族的千年辛苦你了！”云帆起身缓缓走向乐清瑶“我去趟古刹！”

“殿下，您让我注意龙楚那边，他……”

“他怎么呢？”云帆停住脚步回眸。

“不是龙楚，是他们带着的那个隶属灵族的小孩元灵在消散，但龙楚找来龙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稳固了那孩子的灵气！”

“灵族的灵气？”云帆若有所思“你可有看到其过程？”

“未曾！”

“先放着吧，不重要！”云帆刚欲离开，却突然止步，眸子冰冷刺骨“枭应当还在白沙城，注意他的动向，若生出了事，妨碍本王的计划，他和那些躲于暗处之人，便入轮回吧！”云帆视线集中且带有压迫感，乐清瑶抬眸，快速躲闪“是！”

……

古刹山下：结界处

云帆特意变化了容貌，看着这守护阵法，有明显的弱点和缺口，可能对于人族来说这阵牢不可破，但于他来说不过抬手之间，但他此番可不是来和区区凡人动手的，他可是答应了其他神明不再踏出魅族的。

“不知阁下立于我山门之地，所图为何？”柳长易突然出现在云帆身后。

“我想打听一件东西！”云帆微微一笑。

柳长易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完全无法靠近他的灵识进行辨别和窥探，换句话说，对面之人若是寻事而来，他不见得是此人的对手，但这种强大的灵识，已非凡人，多半是和冥浮生一般的某族位高者。

“不知何物呢？”

“一把剑！”云帆伸手，化出坤山虚影。

柳长易微微蹙眉，对方的来历大抵有了定数“实不相瞒，此剑原本不属于古刹，是我缥缈山的山神曾经游历渡劫时于极北雪原带来的，见那剑铸材罕见，便将其插到缥缈峰上以震慑山间精灵，以防逃山作乱！”

“极北雪原？”云帆看向北部方位，神识越过层层山峦，稻田麦地，城池村落，海洋湖泊到达雪原腹地，对方没有说谎，坤山确实曾在这里。

神识归位，云帆微微前倾“不知可否引荐我与那位山神一见？”

“恕我冒昧，不知坤山那把剑可是与阁下有所渊源，若是有，我可以将那剑借你一观！”柳长易身姿挺立，黑发中掺杂的银丝为其增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可那剑似乎并不在这里，你如何赠我呢？”

“阁下听错了，是借，非赠，当然如果你是那剑的主人，我不会加以阻拦，反而要感谢阁下佩剑助我山门稳定之恩！”

“不，我不是那剑的主人，我只是想见一下你口中的那位山神！”云帆感觉他现在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那位山神可能就是自己找了一万年的那个人，那人或许是因为那场大战轮回了，忘记了，怎样都好，他只希望再见他一面，如果真的已经是轮回后的那人，那他认了，可魅族又怎会如轮回呢？

柳长易微微蹙眉“阁下离开吧，那位山神脾气不好，不喜欢见生人！”

“你刚才试图探我灵识，可有探到什么？”云帆俯身捡起地上的石子端详。

“未曾！”

“那你应该清楚，我进去和那位山神出来是不一样的结果！”云帆手中石子丢出，将古刹结界砸出了一道裂缝。

站在雾阁的秣谷见状表情逐渐扭曲“下手真狠，我又得补多久！”扭头看了眼白际天“去会会他吧，别下重手，别惹怒了他给你打回本体，千年修行就毁于一旦了！”

白际天闻言叉腰“先生，他不就一个小白脸嘛，打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秣谷如听到笑话般打量了一圈白际天“小白啊小白，你还真是石头脑袋，那人可是……”秣谷将话咽了下去“去吧，那你牟足劲打，看他会不会出手！”

“啧，先生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白际天抱臂不悦，微微下蹲“岩骨，珉，移！”

周遭出现石头墙，白际天走入其中，下一秒出现在了柳长易和云帆身边。

云帆期待回眸，看到白际天的一刻眼底光芒隐匿，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你找我？”白际天扭扭脖子，发出石块碰撞的声音。

云帆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独自消化那巨大的落差“不是你，你走吧！”

“你说什么？”白际天满脸怒气拳头相撞，灰尘散在了空气中。

“好了，我们回去吧！”柳长易拍了拍白际天紧握的拳头，不想在此发生争执。

“阁下，自便吧，在下便不相送了！”柳长易做出请的动作。

云帆睁眼看向结界喃语“你到底在哪？”

白际天注意到结界上那赫然的裂痕“狂妄自大的小子，你今日若不把结界给我补上，我让你后悔来此一遭！”

云帆直接无视对方所言，扭头手指微动面前出现空间漩涡。

“你还想走？”白际天看出那是传送法阵，伸手化为石臂，从肩胛断开，扣在了云帆肩上，将云帆拉扯后退了一步。

云帆回眸，原本冷冽的眸子渡上了一丝不屑，伸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白际天的石臂捏得粉碎。

白际天被彻底激怒，三步一个跳跃“岩骨，石，攻！”

周围巨石被白际天调动汇集成石拳狠狠砸向了云帆，力道之大将整座古刹山震得抖动！

云帆却不知何时移到了白际天身后，后腿微微一撤，挥掌成拳，穿透了白际天心脏的位置，用力上拉，将白际天整个胸膛劈成了两半。

“住手，不可，这是人族！”柳长易出现在白际天身前，将灵力汇与掌心，按住了云帆的拳头，如果他再往上撕扯，会毁掉白际天的灵识，白际天本就是石头化形，他没有心脏，身体也是石块，但唯独大脑是灵识汇聚之所，若是脑袋也被撕成两半，他就真的死了。

云帆似乎有所触动，将手抽出，另一只手抚过，白际天胸腹上的缺口竟然奇迹般复原了。

柳长易和白际天看着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意识到这个人身份并不一般。

云帆扬起眸子，眼底满是遗憾，望着古刹结界再度挥手，结界复原“多有叨扰！”然后走进了空间漩涡！

“他？”白际天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身体，看向秣谷所在的方位，才意识到秣谷刚才所言非虚。

柳长易看着云帆消失的位置感叹“倒是个讲规矩的！”

“小白，我们回去吧！”

“哦哦！”白际天活动了一番肩膀，石臂重新长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