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界显眼包 第126章 意识

马克大脑中那个“能量印记”的周期性低语，如同一把双刃剑。它带来的有序振荡确实微妙地稳定了马克濒临崩溃的神经架构，仿佛一种超越人类认知的修复术在悄然运作；但与此同时，它也与废船的环境能量持续产生难以捉摸的共振，使得整个“方舟”计划的核心区域——控制室及相邻的医疗隔间——笼罩在一种低频率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之中。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内耳前庭和某些深层神经，让何婉卿时常产生轻微的眩晕感和一种奇异的“既视感”，仿佛某些记忆碎片正在被无形之手拨动。

“船长”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或许是他的机械改造部分过滤了这种生理干扰，但他对能量读数的监控达到了偏执的程度。任何微小的波动都会触发警报等级的重估。

何婉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印记振荡模式与信息碎片关联性的深度解析中。她构建了复杂的数学模型，试图将那种抽象的、代表“差异”与“映射”的振荡，翻译成更接近人类逻辑的语言。这是一项如同解读天书的工作，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困在二维平面的生物，拼命想象着三维世界的模样，却只能看到扭曲的投影。

而外部的压力，从未停止逼近。

深空传感器阵列再次捕捉到了空间曲率涟漪，这一次，伴随的异常辐射信号变得清晰可辨。信号特征依旧无法归类于任何已知的自然现象或人类科技，但其强度和持续时间都显着增加。更令人不安的是，数据分析表明，这个未知存在并非沿着直线路径接近，它的轨迹呈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类似随机漫步但又隐隐指向此地的模式，仿佛在穿越某种不稳定的时空结构，或者……在进行多次短程的、超光速的“跳跃”后的休整。

“它在我们所在的星域外围‘徘徊’。” “船长”指着星图上那个被标记为“未知接触体-x”的光点，它的移动轨迹像是一团扩散又收缩的迷雾边缘，“它在观察，或者在确认什么。”

“确认‘信标’是否稳定？”何婉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医疗隔间。

“很可能。”“船长”的电子音毫无波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科学家，我需要更具体的东西，而不仅仅是理论上的关联。”

何婉卿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她知道“船长”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可以操作的方案，一个应对策略，哪怕是逃跑路线。但她的研究仍停留在解读阶段。

就在她试图进一步解释当前困境时，控制室内，用于监控废船整体结构稳定性的一个次级屏幕，突然闪烁起黄色的警示标志。

“警报：b-7区域，舰体结构完整性出现异常波动。波动源非内部应力或陨石撞击，特征未知。波动幅度低于警戒线，但持续存在。”

b-7区域？何婉卿迅速调出废船结构图。那是一个位于飞船中后部的仓储舱室，远离核心区，平时只有最低限度的机器人巡逻，里面存放的大多是早已失效的备用零件和无法分类的太空垃圾。

“派侦察单位过去。”“船长”命令道。

几分钟后，小型侦察机器人传回了b-7舱室的实时画面。画面中并无异常，依旧是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和厚厚的宇宙尘。但传感器数据却显示，该区域的引力场有极其微弱的、周期性的畸变，其频率……竟然与马克大脑中能量印记的振荡频率有高度相似性！

共振的影响范围在扩大！不再局限于控制室周边，而是开始影响到废船的其他区域！

“是印记振荡引发的局部时空结构扰动？”何婉卿感到难以置信。一个存在于生物大脑中的能量特征，竟然能对宏观物理环境产生如此直接的影响？

“更像是……某种形式的‘共鸣’或‘召唤’。”“船长”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个印记，它不仅是个接收器或信标，它还在主动地……‘塑造’周围的环境，使其更符合某种‘标准’。”

这个想法让何婉卿不寒而栗。如果印记的活性继续增强，这种时空结构扰动会不会加剧？最终导致舰体解体？或者，为那个正在靠近的“未知接触体-x”打开一扇方便的“门”？

必须做点什么来抑制这种共振！

何婉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能否利用废船自身有限的引力场生成技术，在控制室和医疗隔间周围制造一个反向的、相位相反的抵消场，试图中和掉印记振荡对环境的影响？

“理论上可行，但风险极高。”“船长”立刻指出了关键问题，“我们对印记振荡的本质了解太少。任何外部的场干扰，都可能被视为攻击，引发印记的过激反应，甚至直接摧毁‘货物b’的大脑。”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干预，共振扩散可能危及整艘船；干预，则可能立刻杀死马克，并提前触发未知的后果。

就在“船长”权衡利弊之际，医疗监控系统再次发出了提示音。这一次，不是平缓的节奏提示，而是一声短促、尖锐的警报！

医疗隔间内，马克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不是之前神经风暴时那种剧烈的、失控的痉挛，而更像是一种……受到强烈刺激后的下意识反应！

屏幕上，他的脑电波图发生了剧变！原本缓慢有序的振荡被一系列高频率、低振幅的快速波动打断，这些波动杂乱无章，仿佛沉睡的脑海深处刮过了一阵混乱的思绪风暴。

而一直平稳的能量印记读数，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强度攀升！它像是一颗被突然点亮的心脏，散发出更强的能量辐射！

“怎么回事？！”“船长”厉声问道。

“未知刺激源！”医疗机器人快速回应，“‘货物b’的潜意识活动水平急剧升高！能量印记响应性活跃！刺激源……似乎来自外部！与b-7区域的异常波动存在时间相关性！”

b-7区域的时空扰动，竟然穿透了层层甲板，直接刺激到了马克的潜意识，进而激活了能量印记！

b-7区域的未知时空扰动与马克大脑的突然活跃之间存在因果联系，这一发现让情况急转直下。这证明能量印记与外部环境的共振并非无害的物理现象，它能够直接、深刻地影响马克的意识状态，哪怕他处于最深度的昏迷中。

“立即隔离b-7区域！启动局部引力稳定器，尝试压制异常波动！强度设定在最低档，避免直接冲突！”“船长”的反应快如闪电。他选择了相对保守的干预方案，先尝试稳定环境，而非直接对抗印记本身。

命令被迅速执行。废船古老的引力场生成器在b-7区域周围艰难地构建起一个微弱的稳定场。数据显示，该区域的异常引力波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但并未完全消失，仿佛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与之抗衡。

与此同时，医疗隔间内，马克的抽搐停止了。那些高频杂乱的脑波也逐渐平息，但并未回归到之前那种缓慢有序的振荡，而是陷入了一种更低频、更沉寂的状态，仿佛大脑因突如其来的刺激而陷入了更深的“休克”。能量印记的活性也随之下降，但读数依旧高于刺激发生前的基线水平。

一次危险的互动，暂时平息了，但留下了一个更不稳定的摊子。

“刺激源是b-7区域的时空扰动本身？还是扰动‘携带’了某种信息？”何婉卿紧盯着数据流，试图找出关键。

“分析扰动频谱的调制信号。”“船长”指示。

更深入的分析揭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b-7区域的时空扰动，其核心频率虽然与印记振荡相似，但在其波形的细微处，检测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编码的调制信号！这种调制信号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人类现有的任何通讯协议！

“不是单纯的物理共振……是信息传递！”何婉卿失声道，“那个区域的时空结构本身，被‘调制’成了承载信息的媒介！它像……像一种超越电磁波的广播！”

而接收这个“广播”的天线，就是马克大脑中的能量印记！刚才的刺激，实际上是外部信息试图通过印记与马克的意识建立连接！

“信息内容能解析吗？”

“完全不能！调制方式未知，信息密度高得可怕！”何婉卿感到一阵无力。对方的技术层次太高了，高到他们连通讯的“语言”都无法识别。

“船长”沉默了片刻，下达了新的指令：“改变策略。停止对b-7区域的压制。将侦察机器人传感器灵敏度调到最高，记录所有数据，尤其是调制信号的细节。同时，密切监控‘货物b’的所有生理参数，特别是印记对后续信息的反应模式。”

他决定不再强行阻断这种联系，而是转为观察和记录。既然无法阻止对方“说话”，那就尽力去“听”，哪怕听不懂，也要记录下来每一个“音节”。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意味着默许了外部存在对马克（以及废船）的持续信息渗透。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获取更多情报的途径。

随后的几个小时，b-7区域的异常波动时而增强，时而减弱，其调制信号也呈现出复杂的变化。而医疗隔间内，马克的大脑和能量印记则像一块被不断敲击的音叉，时而产生微弱的共鸣，时而陷入死寂。有几次，他的手指甚至出现了极其轻微的、无意识的蜷缩，眼皮下的眼球也开始有缓慢的转动迹象！

这一切都表明，外部的信息流正在越来越深地触及马克的意识深处，甚至可能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尝试“唤醒”或“重构”他的意识！

何婉卿记录下了每一次信息传递与马克生理反应之间的对应关系。她发现，当调制信号呈现出某种相对“平缓”的模式时，印记的反应也较为温和，马克的生理指标甚至会有轻微好转的迹象；而当信号变得“尖锐”或“复杂”时，印记就会变得活跃甚至躁动，马克的脑波也会出现应激性的混乱。

这更像是一种……“调试”过程。外部存在似乎在通过印记，小心翼翼地测试着与马克这个“生物载体”的兼容性，调整着信息传递的“音量”和“频率”，以避免彻底损坏这个脆弱的“设备”。

这个发现让何婉卿既恐惧又看到一丝诡异的希望。对方似乎并非一味地粗暴破坏，它们在意马克的“存活”？是因为马克是宝贵的“样本”，还是说……“存活”本身就是某种“资格审核”的一部分？

她将自己的观察和推测再次汇报给“船长”。

“船长”听完，目光再次投向星图。那个代表“未知接触体-x”的光点，依旧在星域外围徘徊，但徘徊的范围，似乎正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收缩。

“它们在逼近，同时在进行最后的‘系统检查’。”“船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感，“当它们确认‘信标’稳定，‘载体’可用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能不能尝试主动沟通？”何婉卿鼓起勇气提出一个想法，“利用印记的振荡模式，或者模拟b-7区域的调制信号，反向发送一些简单的信息？比如……表示和平的意图？或者请求对话？”

“风险等同于自杀，科学家。”“船长”断然否定，“我们根本不理解它们的通讯协议、逻辑基础甚至意图。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编码，都可能被解读为攻击、欺骗或者愚蠢。在高等文明眼中，后者可能比前者更不可饶恕。”

他顿了顿，补充道：“沉默，有时候是弱者最好的保护色。在我们真正理解游戏规则之前，任何主动的举动，都可能是按下自毁按钮。”

何婉卿默然。她知道“船长”是对的。在绝对的力量和信息差距面前，盲目的主动与等死无异。但他们现在所做的，记录、分析、推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等死？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像实验室培养皿中的微生物，而实验员正隔着玻璃，用她无法理解的工具进行着操作。她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是怀着善意的好奇，还是冷酷的研究目的，或者……更糟。

控制室内，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来自b-7区域、通过传感器间接传来的、那代表未知的低语。马克躺在医疗床上，仿佛沉睡，又仿佛置身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无声的信息风暴中心。

他的意识，那片本应沉寂的废墟，此刻正回荡着来自深空的、无法理解的呼唤。而这呼唤的尽头，是逐渐清晰的、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