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界显眼包 第113章 死寂哨站

头盔上的照明光柱刺破通道内凝固了数十年的黑暗，像一把利剑，斩开时光的尘埃。何婉卿漂浮在入口处，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与黑暗交织的诡异景象，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通道很宽阔，足以容纳小型运输车辆通行，但此刻却被各种杂物堵塞。倾倒的金属货架、散落的矿石样本、断裂的管线，以及一些无法立即辨认的、覆盖着厚厚尘垢的机械设备，零乱地散布在通道中。墙壁上原本可能有照明灯或指示牌，但现在大多只剩下空洞的基座和断裂的电线。空气（或者说，这里并没有空气）中漂浮着被她的进入所惊动的、极其细微的尘埃颗粒，在光柱下缓慢翻滚，如同宇宙中的浮游生物。

绝对的寂静。除了她自己通过骨传导听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宇航服生命维持系统轻微的循环声，再无任何声响。这是一种比虚空航行更深沉的死寂，是生命彻底离去后留下的、被时间冻结的废墟所特有的寂静。

“我已进入通道。内部结构破损严重，杂物很多，推进需谨慎。”何婉卿通过通讯器向舱内汇报，声音在面罩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收到。生命体征读数正常。保持联络，如有异常立即撤回。”赵宏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

何婉卿轻轻推动通道壁，利用反作用力小心地向前漂浮，避开那些尖锐的金属边缘和悬垂的损坏结构。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的一切，寻找任何可能有价值的线索或物资。

她注意到一些货箱上模糊的标识，似乎是矿业公司的logo和物资编号，但大多已被磨损难以辨认。她尝试打开一个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金属箱，但锁具早已锈死，用力扳动也纹丝不动。

继续深入。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分别通往不同的区域，根据墙面上残存的、几乎剥蚀殆尽的指示箭头，可能指向居住区、提炼工厂、能源中心等。

“艾欧尼亚，能通过我的摄像头信号，结合数据库里的前哨结构图，为我规划一条最有可能找到补给仓库或主控制室的路径吗？”何婉卿问道。独自在这迷宫般的废墟中摸索太危险且低效。

【数据比对中……基于残存结构特征分析，建议沿当前主通道继续前进约五十米，然后左转。根据结构图推测，该方向通往生活保障区域，可能包含物资仓库和生命维持系统主控单元。警告：结构图年代久远，与实际状况可能存在巨大偏差。】

“明白。”何婉卿依言前行。五十米的距离在失重环境下很快过去，她找到了那个左转的岔路口。这个通道相对狭窄一些，两侧可以看到一些密封门的框架，但门板大多不翼而飞，或者扭曲变形卡在门框里。

她依次探查了几个房间。一个是类似宿舍的空间，里面固定在地上的床架锈迹斑斑，一些个人物品早已在真空和宇宙辐射下风化成了难以辨认的碎屑。另一个房间像是娱乐室，一张金属桌子漂浮在房间中央，旁边还粘着几张扑克牌样的东西，但一碰就碎成了齑粉。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压抑感越来越重。这座前哨废弃得太彻底了，时间带走了一切。

就在她快要到达通道尽头时，头盔上的传感器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嘀嘀声——检测到异常能量读数，比之前在舱内扫描到的要清晰得多。

“有能量信号，强度很低，但很稳定。来源就在前面。”何婉卿报告道，精神一振。

通道尽头是一扇相对完好的气密门，门上有一个手动转轮锁。令人惊讶的是，门侧的指示灯虽然黯淡，却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色荧光。

这里有电力！

何婉卿尝试转动门上的手动轮。一开始非常滞涩，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但在她加大力度后，轮子终于缓缓转动了。伴随着漏气般（但实际上并无气体）的嘶嘶声（可能是机械结构运动），气密门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她用力将门推开足够一人通过的宽度，照明光柱立刻扫了进去。

这是一个控制室。相对之前看到的区域要整洁许多。数排控制台沿着墙壁排列，大部分屏幕漆黑，但有一两个屏幕竟然还亮着极其黯淡的、跳动着雪花点的图像，显示着一些无法识别的代码或波形图。房间中央是一个稍大的主控台，上面的几个物理仪表指针微弱地颤动着。能量的源头似乎就在这里。

“发现一个仍在部分运行的控制室。”何婉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她小心翼翼地飘了进去，避免碰到任何设备。

控制台上覆盖的灰尘比其他地方要薄，似乎这里的封闭性更好。她看到控制台上有几个标着“LSm”（生命维持模块）、“pwR”（能源）、“”（通讯）的按钮和旋钮。

通讯！如果能修复这里的通讯设备……

她尝试按下标有“”的按钮。按钮陷了下去，但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尝试旋转功率旋钮，控制台上一个原本完全熄灭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熄灭了。

“能源太微弱了，不足以启动主要系统。”何婉卿判断道。她将目光投向那个亮着的主屏幕，虽然雪花严重，但似乎有规律地刷新着某种数据。

【何大副，】艾欧尼亚的声音突然插入，【尝试将你的便携数据接口与控制台任意可用端口连接。我可以尝试解读残留数据流，并评估系统状态。】

何婉卿立刻照做。她在宇航服手臂上找到标准数据接口线，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寻找着。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兼容的物理端口，虽然积灰，但形状吻合。她小心地吹开灰尘，将接口线连接上去。

“连接完成。”

【正在建立连接……检测到极其缓慢的数据流……系统权限已失效，尝试绕过……破解低级日志访问权限……成功。正在下载系统日志最后记录片段。】

控制台上那个亮着的屏幕雪花跳动得更加剧烈，然后开始快速滚动起一行行乱码和残缺的数据。

几秒钟后，艾欧尼亚汇报结果：

【日志记录不完整，时间戳截止于标准历 哨站废弃前约 72 小时。主要记录内容为：能源核心输出持续衰减，低于维持全功能阈值。按预设程序，关闭非关键系统，优先保障核心数据库及……一项标记为‘样本归档库’的低温存储单元的最低能耗。】

样本归档库？低温存储？

何婉卿的心猛地一跳。低温存储单元！那里面会不会还有……保存完好的东西？比如……食物？或者至少是科研样本，但无论如何，需要低温保存的，总比外面这些风化殆尽的物资有希望！

“样本归档库的位置能找到吗？”她急忙问。

【根据结构图比对，该设施应位于本控制室下层，有独立能源线路和加固结构。日志显示，其低温系统可能仍处于最低功耗维持状态。】

有希望！真正的希望！

但就在这时，艾欧尼亚发出了警示：

【警告：检测到连接数据流中出现异常信息片段。并非系统日志，而是……一段多次重复的、低优先级自动警报的最后记录。信息内容为：生物污染隔离协议……启动失败……第七隔离区……突破……建议……最高级别……规避……】

生物污染？隔离协议失败？

何婉卿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喜悦被一股寒意取代。她猛地抬头，头盔光柱扫过控制室阴暗的角落。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通讯耳机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金属刮擦的……声响。不是来自她的宇航服，也不是来自控制台。

那声音，似乎来自控制室门外，那条死寂的黑暗通道里。

“嘘！”何婉卿立刻对着麦克风低声示意，同时关闭了头盔上的主照明灯，只留下一点点微光用于看清近处的控制台。她整个人蜷缩在控制台下方，屏住呼吸，全力倾听着通讯频道和外界的一切动静。

舱内，赵宏、张宜等人也瞬间紧张起来。“何大副？什么情况？”赵宏的声音压得极低。

“有声音……门外。”何婉卿用气声回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生物污染隔离协议失败……第七隔离区突破……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这废弃的前哨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留存了下来？是某种自动防御系统？还是……更糟的情况？

真空无法传声，那刮擦声如果是真实的，只可能通过固体结构传导，或者……是直接发生在她的宇航服上？这个想法让她脊背发凉。

几秒钟的死寂，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只有面罩内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提醒着她时间仍在流逝。

刮擦声没有再出现。

但艾欧尼亚的警示并未解除：【检测到控制系统底层有微弱的、非授权的数据访问尝试……来源不明……已启动防火墙隔离。】

有东西在试图入侵系统？是前哨残留的AI？还是……

何婉卿不敢大意。她慢慢从控制台下方探出头，重新打开头盔灯，光柱警惕地扫向气密门方向。门依旧保持着被她推开时的状态，门外的通道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异常。

是错觉吗？还是太空幽闭环境下的心理压力产生的幻听？

“艾欧尼亚，全面扫描控制室及门外通道，生命迹象、热信号、任何形式的运动。”

【扫描完成。控制室内除你之外，无任何生命迹象。热信号仅来自运行中的低功耗设备。通道内……传感器范围受限，未发现明显运动物体。但警告，尘埃分布显示，近期可能有微弱气流或震动扰动。】

近期扰动？这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她进入时带来的影响，也可能……

不能久留！必须尽快行动！

样本归档库是唯一明确的希望，但潜在的危险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必须冒险。

“赵宏，记录我的位置和发现。如果我十分钟内没有再次通讯，或者发出紧急信号，你们立即驾驶逃生舱撤离，不要犹豫，前往前哨站求援。”何婉卿快速下达指令，语气坚决。她不能拿整个团队冒险。

“何大副！”

“这是命令！”何婉卿打断赵宏可能的反对，“继续监听我的频道。”

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回控制台。根据艾欧尼亚对结构图的分析，通往下层样本归档库的通道入口，应该就在这个控制室的另一侧，一扇标有“授权人员仅限”的门后。

她移动到那扇门前。这门比入口的气密门看起来更厚重，同样有手动转轮，但多了一个身份识别卡槽，不过卡槽已经损坏。她尝试转动转轮，发现比之前那扇门还要紧，几乎纹丝不动。

“艾欧尼亚，能绕过门禁系统吗？”

【门禁系统已失效。但门体机械结构可能因年代久远或变形而卡死。建议尝试外部助力。】

外部助力？何婉卿看了看周围，从漂浮的杂物中捡起一根断裂的金属杠杆，将其插入门缝，利用杠杆原理用力撬动。同时，她双脚蹬住旁边的控制台底座，全身发力。

“嘎吱——吱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通过宇航服和杠杆传来。门框似乎有些变形，但在她持续的努力下，厚重的门终于松动了一些，被她撬开了一道足以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陡峭金属楼梯（在无重力环境下，更像是竖井），深不见底。一股冰冷的、带着陈腐金属味道的（心理感觉）气息仿佛从井底涌出。楼梯壁上有简易的扶手和攀爬杆。

何婉卿将照明光柱向下打去，光束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看不到底。这下面，就是样本归档库了。

她再次确认了安全绳牢固地连接在控制室内的固定结构上，然后抓住攀爬杆，开始向下飘落。竖井很深，她下降了近二十米，才终于踏实地板。

脚下是一个小型平台，面前是另一扇门，门上清晰地标着“低温样本归档库 - 未经授权严禁入内”的字样，旁边还有一个危险的生物危害标志。但这扇门的气密性看起来完好无损，门上的指示灯甚至比上层控制室的还要亮一些，显示着稳定的绿色。

就是这里了。

何婉卿尝试转动门上的手动轮。这一次，出乎意料地顺畅，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气密门向内开启。

一股冰冷的白色雾气从门缝中涌出（低温库内的少量气体凝结），瞬间在她的面罩上结了一层薄霜。她调整面罩除霜功能，待薄霜化去，才将门完全推开。

照明光柱射入，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环形空间，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带有观察窗的低温储藏单元，像是一个个保险箱。大多数储藏单元的指示灯是熄灭的，显示内部温度已失。但仍有大约十分之一的单元，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安心的蓝色或绿色光芒，表示它们仍在低温环境下正常运行！

低温系统还在工作！经历了数十年，它竟然还在工作！守望者文明相关的信号带来的空间跳跃，将他们送到了这里，而这里，竟然真的保存着可能救命的东西！

何婉卿强压下激动，快速靠近最近一个亮着灯的储藏单元。透过布满霜花的观察窗，她模糊地看到里面似乎存放着一些密封的金属罐和盒子，上面贴着标签，但字迹看不清。

她尝试打开这个单元的门，但需要密码或权限。

“艾欧尼亚，能打开这些单元吗？”

【需要连接本地控制系统。寻找归档库内的主控终端。】

何婉卿立刻在房间内寻找。在环形空间的中央，她找到了一个控制台。这个控制台看起来比上层的要小，但保养得更好。她同样用数据线连接。

【连接建立……正在访问低温归档库子系统……权限破解……成功。可以远程开启指定储藏单元。】

“太好了！先打开一个，看看里面是什么！”

随着艾欧尼亚的操作，何婉卿面前那个亮着灯的储藏单元发出了“嗤”的一声轻响，门锁弹开。她小心翼翼地拉开厚重的门，一股更冷的白雾涌出。

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银色的金属罐，大小如同保温杯。她取出一个，擦掉表面的冰霜，看到了标签上的字：

“高能营养基质 - 型号：S-7 - 保质期：……（字迹模糊）”

高能营养基质！是食物！很可能是类似压缩军粮的高热量食物！虽然保质期可能过了很久，但在这种低温真空环境下，很可能仍然可以食用！

她又查看了几个罐子，有的是类似的营养基质，有的标着“水合胶体”，显然是淡水补给！还有一个盒子里，装着标准的医疗急救包，里面的药品虽然不知道是否失效，但绷带、止血剂等物资绝对有用！

希望！真正的、触手可及的希望！这些物资，足够他们五人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找到了！食物！水！医疗用品！”何婉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她立刻通过通讯器向舱内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频道里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但就在这时，艾欧尼亚的警报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急促：

【警告！检测到上层控制室气密门被强制开启！检测到多个……未知运动信号进入控制室！正在沿连接通道向下层移动！运动模式分析……非人类步态……重复……非人类步态！】

何婉卿的狂喜瞬间冻结。

那个刮擦声……不是幻听！

这死寂的哨站里，确实有别的“东西”存在！而且，它们现在，正朝着她所在的样本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