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界显眼包 第109章 深渊回望

信标发出的“秩序谐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弱，却清晰地传遍了空间站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向了外部那片无垠的黑暗。

主控中心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令人头皮发麻的低语和干扰减弱了，设备闪烁的频率也降低了少许，就仿佛一直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稍稍挪开了一线。但这短暂的舒缓并未带来任何安慰，因为每个人都通过主屏幕看到了更令人胆寒的景象——

外部虚空中，那条原本缓慢游弋的“黑暗巨鲸”彻底停了下来。它不再漫无目的地移动，而是将无形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了空间站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了能源核心区域的方向。那团阴影开始剧烈地翻腾、收缩，其表面的黑暗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在凝聚着毁灭性的力量。一种远比之前更加强大的空间扭曲感袭来，整个空间站的结构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它盯上我们了！”一名操作员声音颤抖。

“何大副！信标起作用了！但好像激怒它了！”李工程师在通讯频道里焦急地喊道，“外部目标能量读数飙升！它在准备某种大规模攻击！”

设备间内，何婉卿也通过终端接收到了艾欧尼亚的警报。她背靠着冰冷的信标，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嗡鸣正顽强地抵抗着外界越来越强的压迫感。成功了，但也引火烧身了。现在该怎么办？固守在这里，等待那必然到来的毁灭性打击？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信标基座的一个复杂接口上。根据艾欧尼亚刚刚解密的信息，这个接口可以尝试与主“共鸣器”进行有限连接，或许能放大信标的效果，或者……触发别的什么。

“艾欧尼亚，如果我现在尝试通过信标连接‘共鸣器’，有没有可能增强‘秩序谐波’，或者启动其他防御协议？”何婉卿快速问道，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办法。

【理论可行，但风险极高。信标与共鸣器的连接通道并非为战斗设计，极不稳定。强行连接可能导致：一、信标过载烧毁；二、共鸣器能量反冲，对连接者意识造成不可逆损伤；三、意外激活未知高风险协议。成功率无法估算。】

又是风险。似乎每一步踏出，脚下都是万丈深渊。但站在原地，同样是死路一条。

何婉卿深吸一口气，看着终端上周月白那依旧微弱但已不再持续下降的生命信号。船长还在坚持，她不能放弃。

“把连接方法和可能触发的协议列表发给我。”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需要赌一把。”

就在何婉卿准备进行一场豪赌的同时，能源核心舱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周月白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光的海洋里。周围是无数流动的、温暖的光之丝带，它们轻柔地缠绕着她，修复着她近乎崩溃的精神世界。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冰冷的绝望感正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安宁。

她“看”不到具体的事物，却能“感觉”到宏大的存在。无数复杂而有序的几何结构在光的背景中生生灭灭，如同宇宙的呼吸。一些无法用语言理解的“信息碎片”如同温和的潮水，轻轻冲刷着她的意识边缘——那是关于星辰的诞生、生命的演化、文明的兴衰……属于这个哨站建造者文明的漫长记忆。

【识别……幸存个体……意识频率……部分契合……】

一个宏大、温和但缺乏明显情感波动的声音，或者说是一种直接注入她意识的信息流，在她“脑海”中响起。

【吾等乃‘守望者’……此哨站为观测‘深渊之息’……即汝等所称‘湮灭军团’之前哨……‘回声协议’为最后警示……汝触发了它……】

周月白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回应：“你们……还活着？这里是……”

【吾等主体已迁跃……此乃残留之‘印记’与‘信标’……维持秩序边界……汝之文明……亦在观测名单……潜力与风险并存……】

信息流断断续续，似乎这个“印记”本身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危机……非汝等现阶可直面……信标已激活……引来了更深的注视……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周月白急切地追问。她感觉到那股安宁的力量正在减弱，外界的冰冷和压迫感开始再次渗透进来。

【选择一：启动‘静默协议’……封闭哨站所有能量信号……进入假死状态……或可避过此次扫描……但湮灭终将归来……】

【选择二：引导信标能量……注入共鸣器核心……尝试进行一次‘定向广播’……将此地坐标与警告……发送至汝之文明或……潜在盟友……但此过程将耗尽信标……并彻底暴露……生还几率渺茫……】

【选择三：……数据残缺……存在未知第三选项……关联‘种子’与‘传承’……信息不足……风险……未知……】

三个选择，每一条都指向不同的未来，但每一条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静默是苟延残喘，广播是孤注一掷，而那残缺的第三选项，则如同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诱人光点，却不知是出口还是陷阱。

周月白的意识剧烈地挣扎着。这不仅仅是她个人的生死抉择，更可能关系到整个人类文明的命运。她该如何权衡？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充满恶意的冰冷意志如同标枪般刺穿了这片光的海洋！周围的温暖光芒剧烈地闪烁、黯淡下去！

【警告！深渊之息主力单元……已锁定本区域……高维打击……即将降临……】

建造者“印记”的声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促。

周月白感到自己的意识被猛地向外推去，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痛和冰冷舱室地板的存在。

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能源核心舱室内诡异而恐怖的景象。之前只是缓慢渗透的黑色物质，此刻如同沸腾的沥青，正从墙壁、天花板、地板的每一个缝隙中疯狂涌出，试图包裹、吞噬中央那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共鸣器”。而共鸣器周围，一层薄薄的、由信标发出的“秩序谐波”形成的屏障，正在黑色潮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而在她的感知中，外部那团巨大的阴影，已经凝聚成了一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透过层层空间，死死地“盯”着这里。

深渊，已然回望。

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席卷着周月白的身体，但她的意识却因那宏大抉择和迫在眉睫的危机而异常清醒。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船长！你醒了？！”通讯器里传来何婉卿惊喜交加的声音，她显然通过某种方式监控到了周月白的生命体征变化。

“婉卿……情况……”周月白的声音嘶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

“信标起作用了，清除了内部的威胁，但激怒了外面那个大家伙！它正在准备攻击！我正准备尝试用信标连接共鸣器！”何婉卿语速极快地说道。

连接信标和共鸣器？周月白心中一惊，瞬间想到了“印记”提到的第二个选择——定向广播。何婉卿的直觉是对的，但这过程……

“不……婉卿……等等！”周月白强忍着不适急声道，“连接……很危险……而且……可能有……其他选择……”

她试图将“印记”告知的三个选择转述给何婉卿，但语言在描述那种高层次的信息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站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不是之前的摇晃，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挤压！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震得所有人耳膜欲裂，内脏翻腾！

主控中心的屏幕瞬间黑了一大半，仅存的画面上显示，空间站外围的几个非核心模块，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化为了基本粒子，消散在虚空中！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彻底的、令人绝望的湮灭！

湮灭军团的攻击开始了！而且是远超理解的维度层面的打击！

“结构完整性急剧下降！7号至12区完全消失！能量屏障过载失效！”艾欧尼亚的警报声也变得急促。

设备间内，何婉卿被震得摔倒在地，信标的灯光一阵狂闪。她听到通讯频道里一片混乱的惊呼和惨叫。

“婉卿！你怎么样？”周月白焦急地喊道。

“我……我还好！”何婉卿爬起身，看着屏幕上空间站受损的恐怖画面，脸色煞白，“它……它直接抹掉了一部分空间站！”

没有时间犹豫了！

“连接！婉卿！按你的想法做！”周月白做出了决定。静默协议来不及了，那未知的第三选项更是虚无缥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将“湮灭军团”的威胁，传递出去！这是守望者哨站存在的意义，也是她们作为人类探索者，在最后时刻能为文明尽的最后一份责任！

“可是……”

“没有可是了！”周月白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命令！连接信标和共鸣器！进行最大功率的……定向广播！目标……太阳系！地球！”

何婉卿瞬间明白了周月白的意图。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但他们可以选择如何倒下。用最后的光芒，向故乡发出警告！

“明白！”何婉卿不再犹豫，按照艾欧尼亚的指导，将信标的一个输出端口用高频能量导管连接到了那个复杂的接口上。

“开始能量引导……稳定性低于20%……警告，强烈能量反冲预计……”艾欧尼亚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倒计时。

“别管警告！执行！”何婉卿死死按住接口的连接处，感受着信标能量通过导管传来的剧烈震颤。

能源核心舱室内，周月白也强撑着爬向“共鸣器”的控制台。她的意识再次尝试与那冰冷的晶体接触。

【个体意识回归……确认执行选择二：定向广播……目标坐标已设定……开始抽取信标能量……注入共鸣核心……】

建造者“印记”的宏大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然。

【此举将彻底唤醒‘深渊之息’……吾等之印记亦将消散……愿汝之文明……得以幸存……】

共鸣器中央的蓝色晶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温和的蓝色，而是变成了刺目的白炽色！包裹着它的黑色物质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后退！

整个能源核心舱室被照得亮如白昼！

空间站外，那团巨大的阴影似乎被这突然爆发的、强烈的“秩序”光芒所刺痛，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更加剧烈的空间扭曲在其表面产生，第二波攻击正在酝酿！

“能量注入达到临界点！共鸣器超载运行！广播信号开始生成！”艾欧尼亚报告。

周月白感到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拉入一个信息流的漩涡，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引导！她将自己的意志，对人类文明的眷恋，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希望的最后一丝祈求，全部注入到那正在形成的广播信号中！

这不仅仅是一个坐标和警告，更是一个文明在面临终极黑暗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呐喊！

何婉卿在设备间内，看着信标的能量读数如同泄洪般暴跌，信标本体发出过载的红色警报，表面甚至出现了裂痕。她知道自己可能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了。

她对着通讯器，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船长！信号发出去了吗？！”

能源核心舱室内，周月白沐浴在白光中，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在意识彻底模糊前，轻声回应：

“发出去了……婉卿……我们……成功了……”

下一秒，外部的黑暗凝聚到了极致，如同宇宙本身张开的巨口，朝着空间站，朝着那团顽强闪烁的白光，吞噬而来。

而与此同时，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承载着警告与希望的信号，以超光速刺破宇宙的帷幕，射向无尽遥远星空彼端的故乡。

深渊的回望，与微光的绝唱，在这一刻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