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界显眼包 第92章 卡戎之眼

跃迁的蓝光褪去，熟悉的星空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所取代。

“星火号”和“鸮鸣号”脱离了超空间航道，悬停在一片空旷的星域中。远方，一颗垂死的红巨星占据了小半个视野，它散发出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宇宙背景上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黯淡而压抑。红巨星周围环绕着稀疏破碎的小行星带，以及更多明显是人造物的残骸——废弃的空间站模块、飞船的碎片、甚至还有半截巨大的货舱，它们如同围绕恒星运行的怪异墓碑。

这里就是“卡戎之眼”，巨人之坟边缘最着名的法外之地和灰色贸易点。得名于那颗濒死的恒星，传说中冥河的摆渡人卡戎就栖息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

“我们到了。”周月白的声音在舰桥上响起，打破了跃迁后的短暂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舷窗外这片混乱而奇特的空域。

“传感器上线……环境扫描中。”何婉卿汇报着，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滑动，“引力场稳定，但辐射水平偏高，建议非必要不进行舱外活动。检测到大量废弃航天器及人造结构……能量信号杂乱，难以分辨。初步探测到至少十七个较大型的、有生命维持信号的空间站或飞船聚集点。”

主屏幕上，代表各种信号的光点密密麻麻，如同围绕腐肉飞舞的蝇群。

“收到来自‘卡戎导航信标’的通用入港询问信号，附带……呃，一大堆广告和‘服务’推送。”林小洛皱着眉，过滤着涌入的通讯请求，“频道都快被挤爆了。”

“按莉娜给的指南，回应导航信标，识别码就用‘流浪商人’分类，注册地……随便填个偏远星系。”周月白下令，“婉卿，重点扫描‘自由港’和‘废料场’区域，寻找适合我们停靠维修的地方。小洛，监控所有接近的飞行器，保持警惕。”

“明白。”

“鸮鸣号”发来了通讯请求，莉娜的脸出现在副屏幕上，她看起来对这里轻车熟路。

“跟着我的信号，菜鸟们。”莉娜嚼着口香糖一样的东西，“这里规矩第一条：别乱看，别乱问，更别乱碰。跟着导航信标走公共通道，除非你想被几十门隐藏炮台或者路过的海盗船打成筛子。”

两艘飞船一前一后，跟着虚拟导航线路，缓缓驶向那片混乱的人造建筑群。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此地的“特色”。巨大的、由不同年代和风格的模块拼接而成的空间站如同畸形的金属巢穴，外部附着着各种临时搭建的棚屋、天线阵列以及武器平台。大大小小的飞船穿梭往来，有的看起来光鲜亮丽如同豪华游艇，有的则破旧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更多的是经过大量非法改装的武装船只，毫不掩饰地展示着狰狞的炮口。

一些完全废弃的大型船体被直接当做了建筑地基，新的结构焊接其上，形成了古怪的飞船坟场社区。小型交通艇和单人飞行器如同蝗虫般在缝隙中钻来钻去，险象环生。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引擎废气、以及某种不明有机物**的气味——即使隔着飞船外壳和空气过滤系统，也能通过想象感受到。

“导航信标指引我们去‘三号废料场’的公共泊位。”何婉卿报告，“那里停泊费相对便宜，而且有几家信誉……还算过得去的维修作坊。莉娜也确认了那个位置。”

“星火号”和“鸮鸣号”跟随着指引，小心地避开那些横冲直撞的小飞行器，最终缓缓靠近一个由数十个废弃大型货舱拼接而成的巨大平台——“三号废料场”。平台上停靠着各式各样的飞船，从小型快艇到中型货船应有尽有，许多飞船外壳上都布满了弹痕和修补的痕迹，有些甚至还在进行着明目张胆的武器装配工作。

公共泊位管理员是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裤、义眼闪烁着红光的壮汉，通过加密通讯频道粗声粗气地报出了停泊费和“安全保障费”的价格，高得离谱。

周月白没有讨价还价，按照莉娜事先的提醒，爽快地支付了费用。在这种地方，表现得过于斤斤计较或者软弱可欺，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艘飞船终于稳稳地停靠在指定的泊位上。磁力锁扣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将飞船固定。外部通道桥缓缓延伸过来，对接成功。

“好了，我们到了宇宙的臭水沟兼垃圾场兼黑市天堂。”莉娜的声音传来，“准备下船吧。记住，枪套解开，但别轻易拔出来。眼睛放亮一点。”

周月白转身面对舰桥 crew。“小洛，你带一队人留守‘星火号’，保持引擎预热，武器系统待命。艾欧尼亚，最高级别警戒，任何未经许可的接近或试图连接我们系统的行为，发出一次警告后可直接采取低级别威慑措施。”

“明白，站长。”林小洛和艾欧尼亚同时回应。

“婉卿，你带技术小组，负责联系维修作坊，采购清单上的物资，特别是跃迁引擎核心部件和护盾发生器。注意安全，带上护卫。”

“好的，月白姐。”何婉卿点头。

“医疗组，继续照顾伤员，需要什么药品，列出清单交给婉卿。”

安排妥当后，周月白看向刚刚走上舰桥的陆战队长徐岩。“徐队长，你带一队人，跟我下船。我们去处理‘那些东西’，顺便打听消息。”

“是！”徐岩沉声应道，他身后的几名陆战队员已经穿戴好了轻便装甲，武器虽然未举起，但都处于随时可击发的状态。

气密门嘶嘶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机油、汗水、劣质食物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周月白微微蹙眉，调整了一下呼吸，率先走出了“星火号”。

脚下的金属甲板沾满油污，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能量工具切割金属的嘶鸣、以及各种语言混杂的叫卖声、争吵声。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金属粉尘，在红巨星黯淡的光线下如同飞舞的血滴。

莉娜已经靠在“鸮鸣号”的舱门边等着了，她换上了一件更破旧但方便活动的夹克，腰间的枪套故意敞开着。

“跟我来，”莉娜打了个手势，“先去把你们那些烫手的山芋处理掉。我知道几个收脏货……呃，收购特殊资源的老家伙，虽然心黑，但嘴巴还算严实。”

周月白点点头，一行人跟着莉娜，融入了“卡戎之眼”混乱而喧嚣的人流之中。无数道或好奇、或贪婪、或警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打量着这群明显是“新来的”。

“三号废料场”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和错综复杂。废弃的货舱被改造成了层层叠叠的店铺、作坊、酒吧和住所，狭窄的通道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头顶是杂乱无章的线缆管道，滴落着不明液体。空气浑浊不堪，各种气味和噪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感官轰炸。

莉娜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她带着周月白等人灵活地穿梭在拥挤的人流中，避开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搭讪者和挡路的醉汉。

他们首先来到一个位于角落的、毫不起眼的店铺。招牌上用模糊的通用语写着“备件回收”，门口挂着一串不知名生物的头骨。店里面堆满了各种废旧零件和不明器械，几乎无处下脚。

店主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皮肤像是皱巴巴的皮革，一只眼睛是浑浊的义眼，另一只则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正用精密工具小心翼翼地拆解着一个布满诡异纹路的黑色方块。

“老瘸腿，生意上门了。”莉娜大大咧咧地敲了敲柜台。

被称为老瘸腿的老头抬起头，浑浊的义眼扫过莉娜，然后落在周月白和她身后明显是护卫的陆战队员身上，最后看向他们带来的几个密封严实的金属箱。

“蓝毛鸟，你又带了什么麻烦来？”老瘸腿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莉娜拍了拍箱子，“从‘钉子户’深处挖出来的，差点把命搭上。你看看值多少？”

老瘸腿示意他们把箱子抬到后面的工作台上。他戴上多功能目镜，用各种探测仪器仔细检查了箱子的密封性和内部物品的能量特征，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钉子户’……哼，就知道是那鬼地方的玩意儿。”他嘟囔着，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从工作站带出来的、未曾被肉瘤污染过的古老数据存储单元和几件造型奇特的仪器。

他仔细检查了很久，又看了其他几个箱子里的东西——包括一些从被摧毁的“湮灭军团”巡逻舰上收集的、相对完整的武器和装甲碎片。

“数据存储体，技术很古老，加密方式没见过，有研究价值，但风险也大。”老瘸腿慢悠悠地评价，“这些仪器……损坏严重，缺关键部件，拆零件卖吧。至于这些军团的破烂……”他拿起一块装甲碎片，用手指弹了弹，“质量不错，但来源太烫手，没几个人敢收。”

他报出了一个低得离谱的价格。

周月白面无表情，莉娜则直接跳了起来：“老家伙！你抢劫啊！这可是我们玩命弄来的！”

“爱卖不卖。”老瘸腿耷拉着眼皮，“在这里，东西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是什么，还在于它带来的风险。你们这些东西，风险太高。这个价，我还是看在可能的研究价值上。”

周月白抬手制止了还要争辩的莉娜。她很清楚，老瘸腿说的是实话，而且这种地方本就是买方市场。

“可以。”周月白平静地说，“但我需要附加条件：关于‘湮灭军团’最近在这一带的活动情报，以及……任何关于巨人之坟内部出现异常生物或能量活动的传闻。你知道多少，告诉我。”

老瘸腿那只正常的眼睛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周月白，似乎在评估她的意图和分量。

沉默了几秒钟，他缓缓开口：“军团的人……最近确实很活跃。巡逻队数量增加了，而且在几个主要跳跃点附近都设置了暗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堵什么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们一眼。

“至于巨人之坟里面……”他压低了声音，“古怪的传闻一直没断过。但这几个月，确实有些异常。有几个资深的垃圾佬……或者说探险家，进去后就再没出来。最后传回来的信号断断续续，提到过‘活着的金属’、‘会思考的肉’、还有‘低语’……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你们在‘钉子户’遇到了？”

周月白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还有更多吗？”

老瘸腿摇了摇头：“就这些。那种地方，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情报就值这个价了。交易成立？”

“成立。”周月白点头。

完成了交易，将那些烫手的东西脱手，虽然价格被压得很低，但换来了一些宝贵的情报和相对的安全，周月白觉得可以接受。

离开老瘸腿的店铺，莉娜还有些忿忿不平：“那老吸血鬼！下次非得坑回来不可！”

周月白则若有所思。“湮灭军团”在主要跳跃点加强了封锁，这印证了她的判断，直接返回联盟区域风险极大。而关于巨人之坟的传闻，则与他们的经历隐隐对应，那个肉瘤恐怕并非孤例。

他们继续在混乱的市场中穿行。何婉卿带领的技术小组已经去联系维修作坊和采购物资，周月白则打算去莉娜提到的消息最灵通的几个酒吧看看。

走进一家名为“生锈螺栓”的酒吧，里面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各种奇形怪状的种族挤在一起，大声喧哗、赌博、或者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吧台后面，一个身材魁梧、留着浓密络腮胡、戴着单边眼罩的老板正在擦拭酒杯。

周月白让徐岩等人在门口附近警戒，自己和莉娜走到吧台前。

“两杯合成啤酒。”莉娜熟稔地敲了敲台面。

眼罩老板打量了她们一眼，默不作声地倒了两杯冒着泡的浑浊液体推过来。

周月白将一枚高纯度能量币压在杯子下面，推了过去。“打听点消息。”

老板看了一眼能量币，不动声色地收下。“问吧。”

“最近有没有新的面孔来这里？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船队经过？”周月白问。

老板擦着杯子，慢条斯理地说：“卡戎之眼每天都有新面孔，每天都有不寻常的事。说具体点。”

“‘湮灭军团’的人，有在这里出现吗？不是巡逻队，而是……其他人员。”

老板擦杯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独眼瞥了周月白一下：“军团的人偶尔会来采购‘特殊物资’或者雇佣亡命徒，但很少公开露面。不过……”他压低声音，“前几天，倒是有几个生面孔，穿着普通的佣兵服，但用的装备和那股子味道……像是军团的人。他们在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们在问，有没有从‘泽塔环带’方向过来的、受损的飞船，特别是……一艘型号比较老的联盟突击舰。”老板的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月白。

周月白的心猛地一沉！他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湮灭军团’竟然已经派人渗透到了卡戎之眼！

就在此时，酒吧角落里的一个卡座，几个原本在喝酒的、穿着普通佣兵服装的人，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吧台方向，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人的手，缓缓地向下，摸向了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