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点,晨钟破晓。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将御座上的天子身影投在蟠龙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苏明远押着镣铐加身的端王踏入大殿时,铁链在鎏金地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在肃穆的殿堂中格外清晰。
臣,缉事厂提督苏明远,奉旨查办端王谋逆案,今已人赃并获。苏明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他呈上的证据册被内侍恭敬置于御案,册页间隐约可见墨迹未干。
天子缓缓展开证据册,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当看到那件未完工的五爪金龙袍的图样时,他的指尖在袖中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抬眼望向阶下囚徒,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叔,你还有何话说?
端王赵崇明虽身着囚衣,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地直视御座: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陛下可曾想过,二十年前先帝驾崩之夜,太和殿的烛火为何彻夜未熄?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老臣面色骤变,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内阁首辅徐阶持笏出列,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陛下,逆臣胡言乱语,不当圣听!
苏明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反应,心中已然明了端王此话的分量。他沉声道:王爷若要对质,不妨明说。今日金殿之上,正好将二十年前的旧案一并理清。
端王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在殿宇间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好!那本王就问个明白!他目光如电扫过御座,陛下可知,当年先帝遗诏原本是要传位于我?
满殿哗然,群臣窃窃私语。天子缓缓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声音依旧平静:皇叔说的,可是此物?
绢帛展开,正是先帝遗诏。但见字迹工整,传位明确,末尾还特别加了一句:若端王有异心,可依祖制处置。字迹与先帝御笔一般无二,加盖着传国玉玺。
端王踉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瞪着诏书,嘴唇颤抖:这...这不可能...那夜的诏书分明...
苏明远适时击掌三声,孙毅押着一名戎族打扮的男子入殿。此人面色惶恐,跪地即招:小人乃戎族左贤王帐下谋士,端王许我族边关三城,换五千精骑助其篡位。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供出一份潜伏宫中的眼线名单,涉及多位内侍宫女。这时许七安押着数十箱证物入殿,箱中不仅有金银珠宝,更有与朝中大臣往来的密信。
陛下,苏明远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在端王府密室发现的百官行述,记录着朝中大半官员的**。
天子翻阅册子,脸色越来越沉。突然,他将册子重重摔在御案上,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好啊!朕的朝堂,竟成了尔等结党营私之地!
端王见状,自知大势已去,狂笑不止,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陛下既已查明,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三日后,太和殿举行大朝会,天子论功行赏。当宣读到晋封苏明远为锦衣卫指挥使,赐穿麒麟服,可随时入宫面圣时,满朝文武皆露惊色。这份恩宠,在本朝可谓前所未有。
赏赐仪式后,御花园设宴。酒过三巡,天子屏退左右,独留苏明远在凉亭中。月光洒在太液池上,泛起粼粼波光。
爱卿可知,朕为何要你任锦衣卫指挥使?天子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
苏明远沉思片刻,谨慎答道:陛下是要臣继续肃清端王余党?
不止如此。天子目光深远地望着池面,端王虽除,但朝中积弊已久。朕要你做的,是重整朝纲。
他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这是朕的亲军令牌,可调动三千禁军。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苏明远郑重接过令牌,触手冰凉,心中却如火灼般滚烫。他明白这份荣宠背后的千钧重担,也明白天子对他的期望之深。
离开皇宫时已是黄昏时分。苏明远独自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将这份沉重的责任一路拖曳下去。回到缉事厂,许七安、孙毅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大人,许七安咧嘴笑道,却因牵动背上的伤口而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咱们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苏明远却面无喜色,取出一份名单摊在案上:别高兴得太早。这是端王余党的名册,涉及六部官员、地方大员,甚至...宫中之人。
众人围拢过来,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时,苏明远又压低声音,神色凝重:端王临死前说:你以为扳倒我就能高枕无忧?太师府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夜色渐深,苏明远独坐书房,烛火摇曳。案上摆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服和令牌,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窗外月色如水,却照不进他心中的重重迷雾。
这一役,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置身漩涡中心。前路凶险未知,但他既已踏上这条路,便只能勇往直前。他轻轻抚过冰凉的令牌,目光渐渐坚定。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这片江山,不负圣恩,不负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