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清指尖捏着那枚从矿场叛徒管事身上搜出的、烙着“斯”字暗记的楚式金饼,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压不住心头的灼灼杀意。金饼在昏黄的烛火下流转着阴晦的光,映着她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左臂内侧的殷商巫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一圈圈灼热的涟漪无声扩散,带着矿场黑汞余毒特有的阴冷跗骨感,隐隐牵动着她的神经。
“李斯……”她无声默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枚金饼,连同那场差点将她的根基化作修罗场的“汞毒疫”,都像淬了毒的蛛丝,从咸阳宫那幽深殿宇中悄然吐出,意图将她牢牢缚死。然而,这跗骨之灼痛尚未平息,另一种更宏大、更令人心悸的悸动,如同沉雷碾过地脉,骤然传来!
轰隆——!
脚下坚实的青石板地面猛地一震!怀清台厚重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案上堆叠的账册竹简哗啦倾倒一片。窗棂剧烈摇晃,震得铜铎乱响,发出刺耳的悲鸣。
不是地震!
巴清霍然起身,身形稳如山岳,目光却如利箭般穿透窗棂,投向西北方。那是骊山的方向!左臂巫纹的灼热感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尖锐、粘稠,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强行拖拽!
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而混乱的“流淌”感,如同目睹江河决堤、天河倒灌,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水银腥气、难以计数的亡灵哀嚎、以及……一丝微弱却让她心脏骤停的熟悉气息——那是属于她贴身之物、早已遗失多日的青鸾衔珠白玉耳环的温润灵韵!
“骊山!”巴清的声音沉如金铁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水银阵……出事了!”
【1汞河噬龙影,地脉震秦宫】
骊山脚下,地宫入口。
往日庄严肃穆、被重兵把守的巨大石门禁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混乱与恐慌之中。浓烈到化不开的水银腥气混合着尘土,形成一片灰蒙蒙的、带着金属反光的诡异雾气,弥漫在巨大的山体入口处。守卫的锐士们虽依旧持戈肃立,铁甲森然,但面甲下露出的眼神却写满了惊疑与难以掩饰的惧色。
地面仍在持续传来一阵阵沉闷的、仿佛发自地心深处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地宫深处传出的、令人牙酸的岩石挤压碎裂声,以及那如同万千恶鬼齐声呜咽的、源自液态水银疯狂奔流激荡的恐怖回响!
“止步!地宫重地,擅入者……”守卫统领的厉喝在看清来人面容时戛然而止,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如释重负,“巴夫人!您可算来了!陛下和……徐福仙师,已在里面了!”
巴清没有理会守卫,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汞雾,死死锁住那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地宫甬道。左臂巫纹灼烫欲燃,清晰地感应着甬道深处那滔天巨浪般汹涌澎湃的水银洪流!那不是按照设计图在沟壑河道中温驯流淌的汞液,而是一头彻底失控、在疯狂冲撞撕扯着地宫脉络的狂暴毒龙!每一次地脉的剧震,都是这毒龙试图挣脱束缚、破山而出的疯狂咆哮!
她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汞腥气钻入肺腑,带来冰冷的灼烧感。没有丝毫犹豫,她迈步踏入甬道。
甫一进入,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耳膜上!咆哮!奔腾!激荡!液态水银在巨大无比的、以九州江河为蓝本开凿的河道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狂暴地奔涌!暗银色、粘稠沉重的水银巨浪翻卷着,狠狠拍击在两侧雕刻着山川地理、日月星辰的精美岩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地宫山体为之震颤!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坚固无比的岩壁上疯狂蔓延!原本按照特定轨迹缓慢流淌、在长明灯幽光下如同银色星河般璀璨瑰丽的水银江河图,此刻已化作一片沸腾咆哮、吞噬一切的恐怖银色怒海!
更骇人的是,在这片失控的银色怒海之上,在那代表九州中心、象征帝星所在的“咸阳宫”区域核心阵眼位置,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颤栗的水银流,竟脱离了河道束缚,如同一条倒悬的银色瀑布,违反常理地逆冲而上!粘稠沉重的汞液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凝聚成一条狰狞扭曲的、半虚半实的巨大龙形!
这汞龙无角无鳞,通体由流动的水银构成,张牙舞爪,发出无声的咆哮,正疯狂地冲撞、撕咬着阵眼上方雕刻着玄奥星辰图案的巨大穹顶!每一次撞击,都让穹顶簌簌落下碎石,那星辰图案的光芒也随之急剧黯淡!
“龙脉反噬!地宫不稳!陛下,此乃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一个带着仙风道骨腔调、此刻却因惊惧而变调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尖利响起。
巴清循声望去。只见在相对远离汞河咆哮核心、一处地势略高的观阵台上,身着玄黑帝王常服的嬴政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宽大的袍袖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身旁,一个身着八卦道袍、头戴芙蓉冠、手持一方古朴罗盘的老者,正白须抖动,满脸惶急,正是深得始皇宠信的方士徐福。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乱转,发出急促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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