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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玄幻 > 巴清传奇:丹砂与权谋 > 第66章 【商战博弈篇】赤霄破阵

【一、玄鸟蔽日】

残阳如血,泼在巫峡两岸狰狞的千仞崖壁上,将嶙峋怪石染成一片赤赭。长江水在脚下翻涌呜咽,浑浊的浪涛卷着上游漂来的断戈残肢、翻白的鱼尸和裹着烂泥的旗帜,一路撞碎在铁青色的礁盘上,发出沉闷的崩裂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河泥的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硫磺气息——那是上游巴清丹砂矿区飘来的味道,此刻却成了大战将启的残酷注脚。

巴清一身玄甲,静立于高坡的赤色战旗之下。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脸颊,几乎吸走了肌肤上最后一点暖意。她身后,五千赤霄军如赤色磐石,沉默地矗立在渐起的江风中。这些昔日的矿工奴隶,如今身披简易皮甲,手持矿镐、铁铲、特制的淬毒短戈,裸露的臂膀肌肉虬结,眼神里是矿洞深处熬炼出的狠厉与麻木。风卷过阵前,带着水汽的寒意,却吹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头顶的、沉甸甸的杀伐之气。

她的目光越过奔流不息的长江,死死钉在对岸那片翻滚的烟尘之上。烟尘中,三百辆青铜战车缓缓排开巨大的阵列。车轮碾过碎石滩的声响沉闷如雷,四匹披挂鳞甲的高大战马打着响鼻,焦躁地刨动前蹄,牵拉着车厢两侧探出丈余长的森冷戈矛。战阵的中心,一辆三层楼高的指挥战车巍然耸立,车顶,一面三丈见方的玄鸟大旗在江风中猎猎狂舞!

金线绣成的巨大玄鸟,双翼怒张,鸟喙如钩,锐利的眼神仿佛穿透江雾,死死锁定了赤霄军的方向。那是楚国王庭的象征,亦是楚国车兵赖以成名的“玄鸟冲阵”的核心。战车如翼,步卒为身,锋矢所指,摧城拔寨。这压箱底的战阵今日竟出现在这巫峡之畔,其志非小。

“三百乘兵车,八千步卒。”副将蒙川的声音在巴清身侧响起,压着难以抑制的怒火,铁拳紧握,指节发白,“项梁这老匹夫!看来是把楚王宫库房里最后一点家底都掏空了!玄鸟阵……哼,当真是看得起我赤霄!”

巴清没有回应,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玄鸟大旗翼根处一个极其隐蔽的细节攫住。那并非楚人惯用的繁复云纹,而是一尊用暗银丝线精心绣出的方鼎!鼎身线条古朴粗犷,三足两耳,鼎腹之上,狰狞的盘螭与饕餮纹缠绕纠结,散发出一种蛮荒、沉重、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而在鼎腹的正中,赫然凸起一只巨大的、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纵目!

三星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巴清的脑海。家族矿洞最深处,那座刻满人牲献祭图的青铜巨鼎碎片上,就出现过完全相同的纹路!那是早已被时光掩埋的殷商王庭祭祀重器的标志,象征着最古老的血祭与神权。楚军战旗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图腾?是巧合?还是……某种令人不安的征兆?

“报——!”一声凄厉的嘶吼撕裂了压抑的寂静。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高坡,头盔歪斜,脸上满是血污和惊恐,“西侧!西侧山道!发现楚军伏兵!不是人!是…是墨家的机关兽!木头和青铜的巨兽!至少二十头!”

话音未落,江对岸的战阵陡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鼓声!那鼓点沉重、急促、带着蛮荒的韵律,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胸腔上。随着鼓声,那面玄鸟大旗猛地向前一倾!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撕裂长空。三百辆青铜战车如同被无形的巨鞭抽打,骤然启动!裹着鳞甲的战马嘶鸣着撒开四蹄,沉重的车轮碾过浅滩,卷起浑浊的江水与泥浆,如一只巨大的、展开铁翼的玄鸟,挟裹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赤霄军的阵列猛扑过来!八千步卒紧随其后,汇成一片移动的黑色森林,长戈如林,寒光闪烁。江滩在铁蹄与脚步的践踏下呻吟、颤抖。

玄鸟冲阵,发动!目标,赤霄!

【二、汞雾锁江】

面对排山倒海般压来的青铜洪流,巴清眼中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封的杀意。

“起雾!”她高举佩刀,清冽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鼓噪与马蹄轰鸣,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起雾——!!!”蒙川的吼声如同炸雷。

轰!轰!轰!

赤霄军阵后方,早已布置好的三十六口巨型陶制丹炉炉盖被猛地掀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冲天而起。赤膊的工匠们咬紧牙关,两人一组,用粗大的木杠抬起沉重的木桶,将其中粘稠、沉重、泛着诡异银白色金属光泽的液体——水银,奋力倾入沸腾翻滚的药汤之中!

嗤——!!!

刺耳的汽化声瞬间爆发,仿佛万千毒蛇在嘶鸣!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银白色汞蒸气,如同被囚禁万年的银龙,狂猛地从炉口喷涌而出!三十六条银龙翻滚纠缠,迅速扩散、弥漫,顷刻间便吞噬了大半江岸。天地失色,日光被遮蔽,奔涌的长江、狰狞的崖壁、冲锋的楚军战阵,尽数被淹没在一片翻腾不息的、死寂的银白雾海之中。

浓雾深处,楚军雷霆万钧的冲锋骤然受阻。冲在最前的战车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战马惊恐地长嘶,口鼻处开始渗出粉红色的血沫,吸入的剧毒汞蒸气在它们脆弱的肺部迅速凝结,腐蚀着血肉。马匹踉跄着栽倒,沉重的青铜车厢轰然侧翻,将车上的甲士抛飞出去。步卒冲入雾中,仅仅数息,便有人开始剧烈地咳嗽,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砂纸摩擦,眼前幻象丛生,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窒息感,一个个捂着脖子,如同离水的鱼般在银色雾海里疯狂扭曲、翻滚。

玄鸟阵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和整齐队列,在这无孔不入的死亡雾霭面前,瞬间瓦解。

然而,巴清的目光却更加凝重。她死死盯着浓雾的中心——那面高耸的玄鸟大旗!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面绣着殷商巨鼎图腾的旗帜,竟仿佛有生命一般!它所过之处,翻涌的银色汞雾如同遇到天敌,纷纷退避三舍!那青铜鼎腹上的纵目图腾,在雾中隐隐透出一圈青蒙蒙的幽光,如同活物的眼睛,冷漠地扫视着战场。青光所及之处,汞雾如同冰雪消融,竟硬生生在浓稠的雾海中开辟出一条丈许宽、笔直的通道!通道尽头,正是玄鸟旗车!

“弓弩营!”巴清的声音冷得像冰,“九点钟方向!目标,旗车!三连射!放!”

“喏!”蒙川嘶声怒吼,手中令旗猛挥。

赤霄军阵后方,早已蓄势待发的三百名强弩手同时扣动悬刀!

嗡——!

弓弦的巨震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雷鸣,撕裂了汞雾的死寂!下一秒,密集如蝗的黑色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从不同的高度和角度,如同黑色的死亡风暴,狠狠扑向那条青光通道尽头的玄鸟旗车!

“铛!铛!铛!铛……!”

预想中车毁人亡的场面并未出现。箭矢在距离旗车丈许之处,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韧无比的铜墙铁壁!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炸响!火星四溅!精铁打造的箭簇纷纷扭曲、折断,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枯叶,无力地坠落在地。

玄鸟旗下,一名身着黑袍、脸上覆盖着狰狞青铜纵目面具的巫师,缓缓张开双臂。他手中的骨杖顶端,一颗拳头大小、殷红如血的巨大丹砂矿石,正迸发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那血光如有实质,与玄鸟旗上青铜鼎纹的青光水乳交融,瞬间凝成一个半圆形的、血青交加的诡异光罩,将整辆旗车牢牢护在其中。

巫师的口中,发出一种沙哑、艰涩、仿佛从九幽地府挤出来的古老音节:

“水银为河,人牲为引……鼎镇八荒,魂兮归墟……摄!”

巴清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脏上!

不是楚语!是更古老、更晦涩的语言!但巴清认得!家族矿洞深处,那座破碎青铜巨鼎内壁上的神秘铭文,记载的正是这种献祭邪术——以活人血气为柴薪,燃尽敌魄,滋养鼎中凶灵!

巫师骨杖顶端的血光骤然暴涨,血青色光罩猛地向外一扩!光罩边缘扫过附近翻滚挣扎的楚军士兵,那些士兵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发出非人的惨嚎,七窍之中,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淡红色血气被强行抽离,如同被无形之手攫取,疯狂涌向那血青色的光罩!光罩吸收了血气,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妖异!

“赤霄军!”巴清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直刀,刀锋直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动地的长啸,“含丹!!”

“含丹——!!!”

五千赤霄矿兵齐声怒吼,声音汇聚成一股撼动江峡的洪流!他们毫不犹豫地咬碎口中早已准备好的蜡丸!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口腔,那是经过特殊炮制的朱砂粉末,混合着用数十种草药熬炼的、以毒攻毒的解毒药汁。滚烫的、带着剧毒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如同点燃了一把烈火!

士兵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如牛喘,眼球迅速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突。一股凶悍、暴戾、带着自毁般决绝的气息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他们曾是矿洞深处与毒气、塌方、奴隶主皮鞭搏命的亡命徒,汞毒是他们最熟悉的“伙伴”,也是最致命的武器。今日,这深入骨髓的“伙伴”,将成为他们撕碎敌人的獠牙!

“破阵——!!!”巴清手中环首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前方那片翻腾的银雾与妖异的青光!

“杀!!!”

五千赤色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流轰然倾泻,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片吞噬生命的死亡雾海,撞向了那面妖异的玄鸟大旗!

【三、鼎噬苍生】

短兵相接的瞬间,平静的银色雾海被彻底搅碎,巫峡东岸的浅滩化为沸腾的修罗血池!

金铁交击的爆鸣、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的惨嚎、战马的悲鸣、兵刃砍入血肉的噗嗤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直冲云霄的死亡交响。

赤霄军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得如同在矿洞中开凿最坚硬的岩层。一人手持沉重的包铁木盾,顶住战车上刺来的长戈;一人矮身翻滚,矿镐狠狠砸向车轮的辐条或车轴连接处;第三人则如同鬼魅般贴近落单或摔倒的楚军甲士,手中淬毒的短戈精准地刺向铠甲的缝隙,或者将装满水银的皮囊狠狠挤压,银亮的毒液如同毒蛇的信子,嗤嗤喷射入面甲、颈项、关节的连接处!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一名楚军百夫长捂着脸疯狂翻滚,水银渗入他的眼窝,瞬间的剧痛让他彻底失去了战力。

另一名试图结阵抵抗的楚军甲士,被一名赤霄老兵猛地将水银囊塞进了他锁子甲的缝隙。嗤嗤的白烟瞬间从甲片下冒出,伴随着皮肉被灼烧的可怕声响和撕心裂肺的惨嚎,那甲士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铠甲,皮肉如同融化的蜡油般脱落。

巴清策马如风,手中环首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一名楚军骑将策马迎上,长戟直刺,却被巴清一个镫里藏身轻易躲过,刀光自下而上反撩,精准地划过对方毫无防护的腋下。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骑将栽落马下。另一名持戈步卒从侧面扑来,巴清看也不看,左手马鞭如毒蛇般甩出,鞭梢精准地缠住对方脚踝,猛地一带!那步卒惨叫着失去平衡,被狂奔的战马铁蹄踏碎了胸膛。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面被血青光芒笼罩的玄鸟旗车!

距离旗车已不足二十丈!黑袍巫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如箭般射来的威胁。他猛地转身,骨杖顶端的血丹红光大盛,骨杖朝着巴清的方向狠狠一挥!

“嘶——!”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箭,带着刺鼻的腥气和无数亡魂的凄厉哭嚎,撕裂空气,直取巴清面门!速度快得只在视野中留下一道猩红的残影!

巴清眼神一厉,不退反进!她左手闪电般摘下挂在马鞍旁的黑色皮囊,拇指粗暴地顶开塞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道袭来的血光猛地一挤!

嗤——!!!

一股银亮的水银激流,如同决堤的毒龙,从皮囊口狂喷而出,狠狠撞上那道血色光箭!

轰!!!

半空中仿佛炸开了一朵妖异的红银之花!剧毒的水银与邪异的血光疯狂撕咬、吞噬、湮灭!发出滚油煎肉般的剧烈滋滋声,刺鼻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周围数名缠斗的士兵掀飞出去!

巫师身体剧震,闷哼一声,面具下沿渗出几缕粘稠的黑色血液。他显然没料到巴清竟能如此凶悍地硬撼他的邪术。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异变陡生!

玄鸟大旗上,那只青铜巨鼎的图腾仿佛被彻底激怒!鼎腹的纵目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青光!那光芒不再是守护,而是带着吞噬一切的凶戾!

战场上弥漫的汞雾、飞溅的鲜血、甚至那些垂死者逸散出的淡薄魂魄,都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疯狂地朝着那青光汇聚!青光中心,鼎腹上的饕餮纹路剧烈地蠕动起来,如同活物的口器开合,发出一种沉闷、贪婪、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吞咽声——咕噜…咕噜…!

“桀桀桀桀……”黑袍巫师发出夜枭般的狂笑,高举骨杖,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变形,“恭迎神鼎归位!摄尔魂魄,壮吾神威!”

那旗杆上的巨鼎图腾,在吞噬了海量的能量后,竟似要从布帛中挣脱出来!青光暴涨,扭曲变幻,一个模糊的、巨大的青铜鼎虚影在旗车上方若隐若现!鼎口大张,恐怖的吸力陡然增强十倍!

“呃啊——!”

“不——!”

“我的头!我的头要裂开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楚军!距离较近的赤霄军士兵也如遭重锤轰顶!他们痛苦地抱着头颅,发出野兽般的惨嚎,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正在疯狂撕扯他们的灵魂!刚刚服下的朱砂药性,连同他们的生命力,都被那恐怖的巨鼎虚影强行抽离!士兵们皮肤下那因长期接触汞毒而形成的青黑色疤痕,此刻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灼热的红光,仿佛要破体而出,献祭给那贪婪的巨鼎!

巴清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充斥着无数凄厉到极致的哀嚎——矿洞深处被献祭的亡魂、眼前正在被吞噬的士兵、还有历史长河中所有被此邪鼎戕害的怨念,都在她脑中尖啸!那巨鼎的纵目,仿佛穿透了时空,冰冷地锁定了她!

巫师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狠,还有一丝……巴清绝不会认错的、属于李斯门客特有的、浑浊的灰翳!

“血祭殷商,永……”巫师的咒语戛然而止。

一柄赤色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精准无比的狠辣,如同赤色闪电,自下而上,从巫师因狂笑而暴露的咽喉处洞穿而入!

噗嗤!

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满了那面妖异的玄鸟旗。黑袍巫师的身体猛地僵住,狂笑声变成了嗬嗬的漏气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脖子的赤色剑锋。手中骨杖顶端的血丹,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出手的,正是紧随巴清身侧的蒙川!他双目赤红,脸上溅满巫师的污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

【四、赤烙焚天】

巫师的身体软软地倒下,脸上的青铜纵目面具摔落在地,翻滚了几下才停住。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面孔,毫无特色,唯有眉心一点绿豆大小的灰痣,在血污中显得格外刺眼——正是李斯秘密安插在楚地的重要眼线!

失去了巫师的支撑,玄鸟大旗上那刚刚凝聚的青铜巨鼎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无声的尖啸,剧烈地扭曲闪烁起来,鼎身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那诡异的血青色光罩也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鼎腹的饕餮纹路疯狂蠕动,似乎想要脱离旗面,却后继乏力。

巴清眼中寒光如实质般喷薄而出!所有线索瞬间贯通——李斯的眼线!失传的殷商邪阵!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她赤霄军的、借刀杀人的毒计!利用楚军消耗她,利用邪阵毁灭她!更想得到这邪鼎的力量!

“给我烧了那鬼旗!”巴清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恨意。

蒙川猛地抽回赤霄剑,一脚将巫师的尸体踹开。他劈手夺过旁边一名亲兵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用尽全力,如同投掷标枪一般,狠狠掷向那面依旧闪烁着不稳定青光、纹路扭曲的玄鸟大旗!

呼——!

火焰如同找到了最可口的燃料,贪婪地舔舐着浸染了巫师鲜血和秘制染料的旗面!金线绣成的玄鸟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变形、焦黑!那暗银丝线绣成的青铜鼎纹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火中疯狂挣扎!饕餮纹路凸起、扭动,那只冰冷的纵目圆睁到极致,仿佛要滴出血来,无声地咆哮着!火焰猛地蹿高,化作一条狂舞的火龙,将整面巨旗连同那不甘的邪鼎图腾彻底吞噬!

就在巨旗被烈焰吞没的刹那,战场上异变再起!

“吼——!!!”

“呃啊——!!!”

数千名原本抱着头颅痛苦挣扎的赤霄军士兵,突然集体发出震耳欲聋的、非人的嘶吼!那吼声中充满了痛苦、暴戾,还有一种……挣脱枷锁的狂喜!

他们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臂、胸膛上,那些因长期汞毒侵蚀和矿洞劳作留下的、如同丑陋疤痕的青黑色印记,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般骤然亮起!暗沉的颜色褪去,变得赤红滚烫!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疤痕,在灼烧般的剧痛中,竟然如同活物般在皮肉上自行扭曲、蔓延、凝聚!

皮肉在高温下滋滋作响,白烟升腾。剧痛之后,一个清晰无比、狰狞无比的烙印,在每一个士兵的皮肤上浮现出来——正是那尊三足两耳、缠绕螭龙饕餮纹的——青铜方鼎!鼎腹正中,那只凸起的、冰冷的纵目,清晰可见!数千个相同的烙印,在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战场上,在士兵们古铜色的、布满汗水和血污的皮肤上,灼灼燃烧!散发出一种沛然莫御、凶煞滔天的恐怖气息!

这股由汞毒淬炼、以血肉承载、饱含矿奴血泪与战场杀意的凶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怒涛,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玄鸟旗上那残存的、失去控制的鼎纹吞噬之力!

残存的楚军目睹此景,肝胆俱裂!他们看着这群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岩浆中爬出的恶鬼,看着他们皮肤上那如同活物般燃烧的青铜鼎印,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们。什么玄鸟阵,什么车兵雄风,在这样一群“怪物”面前,都成了笑话。

“杀!!!”巴清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赤色的浪潮,携带着数千枚燃烧的青铜烙印,彻底淹没了溃散的玄鸟阵。兵车倾覆,甲胄碎裂,长戈折断,血水染红了半条长江,残肢断臂随着浑浊的江水沉浮飘荡。

当最后一缕残旗在烈焰中化为飘飞的黑灰,震天的喊杀声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江水的呜咽。巴清独自一人,踏过浸透鲜血的泥泞江滩,走到被血水染红的长江边。浑浊的江水倒映着两岸狰狞的崖壁,也映出她冰冷如霜的面容和沾染血污的玄甲。她缓缓抬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拂过自己光滑的颈侧——那里,一枚微缩的、却同样清晰无比的青铜鼎烙印,正悄然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纵目幽幽,冰冷地注视着倒影中的自己,也仿佛在注视着这片血染的江山。

她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在江边那堆尚有余温、只剩下焦黑旗杆的灰烬中,仔细地捻动、摸索。冰冷的触感传来。

她捻起一物。

半枚青铜鱼符。造型古朴,边缘锐利,上面镌刻着繁复的夔龙云纹——这是秦相府高级密使独有的身份凭证。鱼符边缘,还沾着几点尚未完全冷却的、粘稠的暗红色血迹。

江水呜咽着向东奔流,卷走了残戈断戟,也卷走了项梁不甘的咆哮和楚军的哀嚎。巫峡两岸,唯余赤霄军的赤色战旗在带着血腥味的江风中猎猎作响,映着江面上浮动的、一片诡异的血色月光。巴清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半枚冰凉的青铜鱼符,相府夔纹的凸起硌着指尖,如同李斯那张隐藏在暗影中、无声冷笑的脸。

“清主……”蒙川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走了过来,声音因长时间嘶吼而沙哑不堪。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巴清颈侧那枚新烙的、纵目狰狞的青铜鼎纹上,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士兵们身上的印记……它们像是活的……在发烫……”

“那是矿工的疤,是汞毒刻下的功勋,更是赤霄军今日破阵的见证!”巴清猛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质疑。她紧紧攥住那半枚鱼符,尖锐冰冷的边缘深深刺入掌心的皮肉,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传我将令!自今日起,此印,便是我赤霄军徽!烙印所在,即军魂所在!敢有私下妄议、动摇军心者——”她霍然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蒙川和附近几位靠拢过来的将领,“军法处置!立斩不赦!”

她不再看蒙川等人复杂的脸色,缓缓转身,目光穿透渐渐散去的薄雾和血腥,死死地投向北方——咸阳的方向。颈侧那枚新生的烙印灼灼发烫,仿佛有火焰在里面燃烧,又仿佛与巫峡深处那座尘封的、刻满人牲图的殷商巨鼎,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危险的共鸣。李斯的阴毒眼线,楚人手中失传的殷商邪阵,还有这突然在血肉中苏醒的青铜烙印……一团巨大的、致命的乱麻已然织成,而这半枚相府鱼符,便是她攥在手中,能撕裂这迷局的第一根线头。

长风呼啸着卷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掠过数千名沉默伫立的赤霄士兵。他们臂膀上、颈项间,那些刚刚冷却、却已深深融入血肉的青铜鼎印,在血色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金属般冰冷而沉重的光泽。这由矿洞毒瘴淬炼、以血肉痛苦承载、在战场血火中觉醒的图腾,究竟是神赐的护符,还是九幽索命的诅咒?

无人能答。

唯有巫峡亘古不变的罡风,呜咽着卷过堆积如山的残骸,将血腥与疑问一同吹散,抛入深不见底的、翻滚着迷雾的历史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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