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咸阳宫汞镜谶语——东巡启驾】
咸阳宫的晨雾裹着深秋的寒意,从章台殿的窗棂缝隙钻进来,与殿内的汞香缠在一起,凝成细小的银白颗粒,落在鎏金案几上,像极了骊山矿洞顶的霜花。嬴政靠在青铜龙椅上,左手死死按着肋下 —— 那里的灼痛感已持续了月余,是上月骊山鼎阵崩裂时,被九鼎残力反噬留下的印记。他稍一用力,指缝间便渗出细密的银白汞液,顺着衣料的纹路往下淌,在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凝成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玄鸟,翅尖还沾着未干的湿气。
“陛下,东巡仪仗已在渭水畔备妥三刻钟了。” 内侍赵高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地面飘过来。他捧着一卷鎏金竹简,竹简边缘用丹砂描了云纹,展开的页面上,东巡路线用篆书刻得清晰:咸阳→骊邑(祭骊山鼎)→三川郡(镇韩地龙脉)→齐地(寻方士)→芝罘岛(求仙药),每处停留地旁都用朱笔圈出 “辰时启”“午时祭” 的时辰,末尾还压着李斯的私印。
嬴政没有睁眼,目光仍锁在案上那面青铜汞镜上。镜面打磨得光滑如冰,映出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 —— 两颊的颧骨微微凸起,眼窝深陷,唯有眼底的偏执像淬了火的青铜,亮得惊人。他抬手,指尖刚触到镜面,汞镜突然泛起涟漪,银白的汞液如活物般翻涌,渐渐聚成一幅模糊的影像:苍茫的海边,三座铜铸小鼎悬在半空中,鼎下的人群穿着秦式黑衣,为首者戴着帝王冕旒,可冕旒垂落的珠串晃得人看不清面容,只听见隐约的海浪声,混着鼎身 “嗡嗡” 的鸣响,从镜面里飘出来。
“这是…… 芝罘岛?” 嬴政的指尖在镜面上划过,银白汞液瞬间散开,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灼痕,与肋下的痛感如出一辙。他猛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强忍着咽了回去 ——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曾经横扫六国的始皇帝,如今连呼吸都要靠压制汞毒来维持。
“陛下,李相求见。” 殿外侍卫的通报声刚落,李斯的脚步声便传了进来,急促却不失章法。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丞相朝服,袍角沾着晨露,连腰带都系得有些歪斜,显然是从相府连夜赶来,连整理仪容的时间都没有。他手中提着一个紫檀木锦盒,盒盖缝隙里渗出淡淡的青铜寒气,与殿内的汞香一碰,竟激起细小的白雾。
“臣为陛下寻得一物,可保东巡途中龙脉安稳,更能助陛下求得长生。” 李斯单膝跪地,将锦盒举过头顶,动作恭敬得近乎谦卑,可垂着的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 他昨夜已让墨家工匠试过,这三座缩微鼎对汞毒有 “吸附” 之效,嬴政只要接触,便会渐渐被鼎气缠上,再也离不开。
嬴政抬手,示意赵高打开锦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寒气扑面而来,比骊山矿洞的青铜鼎更凛冽。里面并排躺着三座巴掌大的青铜鼎,鼎身刻着简化的殷商玄鸟纹,纹路缝隙里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鼎灰,遇殿内的汞香,鼎耳竟微微发烫,泛出银亮的光。嬴政伸出右手,指尖刚触到最左边那座鼎的鼎耳,肋下的灼痛感突然减轻,连渗出的汞液都停住了,像是被鼎身吸走了一般。
“此鼎何来?” 嬴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他认得这玄鸟纹 —— 去年在骊山矿洞挖出的殷商九鼎上,刻的就是一模一样的纹路,只是眼前的鼎缩小了百倍,鼎底还刻着两个细小的篆书 “汞镇”,是他赐给李斯的专用印记。
“回陛下,” 李斯垂首,目光飞快地扫过案上的汞镜,见镜面已恢复平静,才缓缓开口,“此乃墨家工匠用九鼎残片所铸。上月鼎阵崩裂后,臣命人收集残片,又用骊山水银浸泡了七日,可镇住东巡路上的‘邪气’。”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臣听闻近日齐地有方士徐福言,蓬莱仙药藏在‘鼎门’之下,需用殷商鼎器为引 —— 此鼎既是九鼎残脉所化,必能引陛下寻得仙踪。”
嬴政摩挲着缩微鼎的纹路,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玄鸟纹的凸起。他想起上月鼎阵崩裂时,巴清站在汞河旁说的话:“九鼎噬龙气,缩微必噬命。陛下若强行用鼎求长生,恐遭反噬。” 当时他只当是巴清不愿交出鼎器的托词,可此刻握着缩微鼎,肋下的舒适感太过真实,长生的诱惑像藤蔓般缠上心头,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
“既如此,便将此鼎置于仪仗主车,随朕东巡。” 嬴政将缩微鼎放回锦盒,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不能死 —— 他还要看着大秦的疆域延伸到海边,还要让子子孙孙传千世万世,区区鼎噬之语,怎敌得过帝王的执念?
赵高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三座缩微鼎装入特制的铜匣。匣壁衬着丹砂织就的绒布,绒线里掺了墨家特制的 “阻鼎纱”,能隔绝鼎气外泄;匣锁是青铜打造的,刻着李斯府的 “斯” 字暗纹,只有李斯的亲信能打开。嬴政看着铜匣被两名侍卫抬出殿外,目光重新落回汞镜,镜面已恢复平静,只映出他眼底深藏的偏执:“巴清,你说鼎会噬命,可朕偏要借鼎长生 —— 这天下,朕还没坐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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