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铁筑城?夜漏异响】
巫山深处的墨家机关城,总在子时三刻响起青铜齿轮咬合的脆响 —— 那是三百六十名墨者晨起调试机关的信号,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差错。可今夜,巴清踏着浸过 “玄水” 的青石板路走向中枢工坊时,耳中只有风穿过镂空铜窗的呜咽,像是无数细针在刮擦青铜。
青石板下埋着墨家特有的 “震感仪”,往日踏上去会有轻微的 “嗡鸣”,那是机括与地脉共振的声音,今夜却只剩死寂。巴清低头看了眼鞋尖,玄水凝结的白霜在石板上留下浅痕,霜痕边缘泛着极淡的银光 —— 这是昨夜刚从骊山矿脉运来的新汞,经墨家 “淬寒术” 处理后,能让机关枢纽在零下十度的寒冬里依旧运转如流,可此刻连这玄水都透着诡异的冷。
中枢工坊的铜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饕餮纹被人用棉布擦拭过,原本嵌在纹路里的铜绿消失不见,露出底下崭新的青铜光泽。巴清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松烟、丹砂与汞的气味扑面而来 —— 前两者是墨者炼制机关的常物,后者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甜腥味,那是 “血汞” 的味道,只有在封存机关核心时才会用到。
工坊内的三百六十盏鲸油灯齐明,灯芯是用南海鲸须裹着丹砂制成的,燃烧时会发出金红色的光,照得满地青铜零件泛着冷冽的光晕。往常此刻,该有二十七个墨者围在巨大的沙盘旁,用竹尺标注新一批 “汞雷” 的爆破参数,竹尺划过沙盘的 “沙沙” 声能盖过油灯的噼啪声,可今夜沙盘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支竹尺斜插在沙里,尺尖凝着未干的汞液,在灯光下像极了倒插的银针。
巴清伸手触向案上的 “转射机”—— 这是墨家最新改良的机关弩,机括处用陨铁加固过,寻常人根本搬不动,可她的指尖刚碰到机括,就感觉到一阵余温,像是刚有人用过。转射机旁的竹篮里整齐码着十二枚磨好的箭头,箭镞上涂汞的痕迹新鲜得像是刚蘸上去的,银白的汞层在灯光下流转,映出巴清微微蹙起的眉。
“主母。” 赤霄军副将陈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难掩的慌张,他的甲胄上沾着不少松针,显然是从西坊跑过来的,“西坊的工匠房全空了,连床榻都被收拾过,只余下这些……” 他双手捧着一个木盘,盘里放着三枚墨者特有的 “非攻” 符印,符印是用青铜铸造的,边缘刻着细密的雷纹,可往日该填朱砂的凹槽里,此刻却凝着一层薄薄的汞霜,像是结了层冰。
巴清捏起一枚符印凑近鲸油灯,汞霜遇热瞬间融化成细珠,顺着雷纹的沟壑缓缓流动。她屏住呼吸看着,只见那些银白的汞珠在符印背面慢慢汇聚,竟拼出了半个 “避” 字 —— 剩下的半个被符印边缘挡住了,可那笔画的走势,她再熟悉不过,是墨家巨子孟胜的笔迹。
三天前的场景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也是在这个工坊,孟胜捧着刚铸好的 “水银转心轮”,那轮子直径三尺,中心嵌着一块陨铁,轮盘上刻着九鼎的方位图,汞液在纹路里流转时,能精准定位每一座鼎的位置。当时孟胜的指尖在轮盘的冀州鼎纹路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老茧蹭得青铜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此物能引骊山汞液入九鼎阵眼,可……”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头时巴清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像是好几夜没合眼。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 “墨” 字的青铜令牌,令牌边缘有一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若有变故,凭此牌可入机关城地宫,那里藏着墨家的‘机关秘录’,或许能帮到主母。” 当时巴清只当是墨者惯有的谨慎,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孟巨子多虑了,有赤霄军守着机关城,没人能闯进来。” 可现在想来,孟胜当时的眼神里,藏着的不是谨慎,是决绝。
巴清把符印放回木盘,目光落在工坊墙上挂着的《九鼎方位图》上。那是用桑皮纸绘制的,纸边已经泛黄,是孟胜亲手挂上去的,他曾说这张图上的每一条线都对应着地脉,差一分一毫都会影响汞液的流向。此刻她忽然发现,图中对应冀州鼎的位置,被人用墨笔圈出一个小圈,圈旁的批注墨迹未干,是墨家特有的瘦金体,笔画锋利如刀:“鼎心汞脉与地脉相连,若遭外力冲击,恐引天罚,伤及百里生灵。”
“当 —— 当 —— 当 ——” 钟楼里的铜钟突然响了,一下接一下,整整十三下 —— 这是墨家警示 “灭顶之灾” 的信号,而非寻常报时。巴清猛地转身,刚要往外走,脚边却踢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墨家的 “传讯筒”,筒口用蜡封着,蜡上盖着孟胜的私印。
她拆开蜡封,倒出一卷极小的羊皮纸,纸上用朱砂写着一行字:“工坊西北角,有墨者留的信。” 巴清快步走向西北角,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熔炉,炉口还残留着未燃尽的木炭,炉壁上刻着墨家的 “防火咒”。她绕到熔炉后面,果然看到一块松动的青铜板,板下藏着一个木盒,盒里放着一卷竹简 —— 是孟胜的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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