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仙途】阿竹 第84章 沾油的剑穗

夜色如墨，将仙门杂役区彻底吞没。白日里的喧嚣与忙碌，此刻都沉寂下来，只剩下风声穿过破旧屋檐的呜咽，以及远处山林间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啼鸣。

柴房里，阿竹借着从破窗缝隙漏进来的一缕惨淡月光，以及角落里那盏灯油将尽、火光摇曳不定的小油灯，勉强视物。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柴的霉味、尘土气，还有她袖袋中那半碗灵脂油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甜腻异香。

大师兄的警告言犹在耳，像一根冰冷的针，时时刺着她发热的头脑。“执念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一个字都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上。

她坐在冰凉的草堆上，怀中紧紧抱着那柄锈迹斑斑的古剑，袖袋里的粗陶碗硌着她的腿侧。挣扎和恐惧如同两只手，在她心里激烈地撕扯。

一方是理智的劝阻，告诉她这是危险的禁忌，一旦踏出，可能永无回头之日。另一方，是白日里那些无声哭泣的油渍人影，是老婆婆执着要给孙儿炸油条的慈爱呓语，是她自己在仙门中备受欺凌、无力自保的屈辱，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甘于此、渴望撕破黑暗的冲动。

“怎么？怕了？”剑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它惯有的、令人牙痒的嘲弄，“现在把油倒了，回去乖乖扫你的禁地，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这话像是一把火，猛地点燃了阿竹骨子里的倔强。她想起胖厨娘那鄙夷的嘴脸，想起其他杂役弟子的冷眼，想起自己如同蝼蚁般挣扎求存的卑微。

不！她不要这样！如果前方注定是深渊，她也要在坠落前，看清那推她下去的人是谁！如果力量需要代价，她愿意支付！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的心音在脑海中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剑灵似乎轻笑了一声，不再废话：“收敛心神，摒弃杂念。恐惧和愤怒只会惊扰它们。试着去‘感受’那些执念，不是用灵力，是用你的‘心’。想象你理解那份想给孩子炸油条的心情，共鸣那份被剥夺、被扭曲的不甘。”

阿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努力将大师兄的警告、对未来的恐惧、对现状的愤懑统统压下。她将意识沉入那片依附于油脂的悲愿之海。

起初是混乱的噪音，无数细碎的声音和情感碎片冲撞着她的意识壁垒，让她头晕目眩，眉心一阵刺痛。她咬牙坚持，不再抗拒，而是尝试着放开防御，让那些声音流入。

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位老婆婆，在寒冷的清晨，心心念念着孙儿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餐；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位哼着摇篮曲的母亲，怀抱婴孩，满心温柔……渐渐地，那混乱的噪音开始变得清晰，不再是干扰，而是一幅幅破碎却充满温情的画面。她感受到的不再是怨气，而是强烈到即使被炼化成油也无法磨灭的……爱。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心神进入一种奇特的空明状态。眉心的噬梦印微微发热，散发出一圈淡金色的、极其柔和的光晕，与碗中执念的微光隐隐呼应。

“就是现在！”剑灵低喝，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引一缕执念之力，附于剑身！记住，是‘邀请’，是‘引导’，让它们觉得你的剑，是能够承载它们未竟心愿的桥梁！用你的‘悲悯’为引，而非‘掌控’之念！”

阿竹依言而行。她缓缓将锈剑平举至胸前，剑尖遥指袖袋中的陶碗。她没有动用丹田内那微薄的灵力，而是将全部的精神，那份感同身受的悲悯与想要助其“圆满”的纯粹意愿，凝聚于锈迹斑斑的剑锋之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袖袋中，陶碗内的油脂仿佛被无形的微风拂过，表面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凝练着淡淡金辉的烟霞，如同拥有生命般，袅袅地从碗中升起。它迟疑地、试探地在空中盘旋半圈，然后，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轻盈地、义无反顾地飘向锈剑的剑身。

当那缕金色烟霞触及剑身的刹那——

“嗡！！！”

整柄锈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近乎欢鸣的震颤！一股灼热却并不狂暴的气流顺着剑柄猛地涌入阿竹的手臂，与她眉心的噬梦印光芒交织在一起，流遍全身！那感觉，不像被外力入侵，更像是久别重逢的共鸣！

更令人震惊的异变，发生在剑柄末端那束早已褪色、沾染尘土的陈旧剑穗上！

几点之前溅落其上、毫不起眼的油星，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它们迅速汇聚、流动、变形，不再是杂乱的污渍，而是眨眼间凝聚成了一根小巧玲珑、栩栩如生的——油条形状！

那“小油条”通体呈现出诱人的金黄光泽，表面甚至还有细微的、酥脆的气孔纹理，仿佛刚刚从滚油中捞出，散发着一种极其逼真、令人食指大动的焦香气味！这香气并非幻觉，它真实地弥漫在狭小的柴房里，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霉味和尘土气，带来一种人间烟火特有的、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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