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触到镜面的刹那,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坚硬碰撞,而是化开一层莹白柔软的水膜,如同朝露般顺着阿竹的指尖蔓延,眨眼间钻入她的眉心!
冰凉触感直透颅脑,阿竹惊得后退半步,却为时已晚。
刹那间,万籁俱寂。
紧接着,无数声音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入她的意识——
“...求求老天让今年的菜价好些,小孙子饿得直哭...”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是山下那个总是多给她一把青菜的老菜农!
“...要是能穿上那件红嫁衣就好了,就一眼,一眼也好啊...”这个羞涩的期盼来自厨房帮工的翠儿,阿竹昨天还见她偷偷抚摸那件富家小姐丢弃的嫁衣。
“...哥哥救我...好黑...这里好冷...”小女孩凄楚的哭喊刺得阿竹心口剧痛——是大师兄妹妹小葵的声音!她还活着,但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受苦!
无数声音叠加涌来,乞求、盼望、恐惧、思念...庞大的信息流几乎要撕裂她的神智。阿竹抱住头痛苦地蹲下,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被不断充气的水囊,即将爆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却微弱的声音穿透嘈杂,如同溺水时递来的浮木:
“稳住心神!这是‘共情力’!”剑灵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你的噬梦印不是用来吞噬执念的...是用来倾听它们说话的!别抵抗...引导它们...”
阿竹猛地想起眉心的烙印——那个自小被长老称为“诅咒”、需要定期服药压制的不祥印记。原来...原来是这个用途?
她强忍剧痛,尝试放松抵抗,不再将那些声音视为入侵的噪音,而是如同溪流般接纳它们。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撕裂般的痛楚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明晰感。她不仅能清晰听见那些声音,甚至能感知到声音背后的情绪与画面:
她“看”见老菜农颤抖的手抚摸着干瘪的菜筐;“看见”翠儿在昏黄的油灯下对着破铜镜比划想象中的嫁衣;“看见”小葵被关在某个黑暗潮湿的石室,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更远处,更多声音涌入:
她听见银狩正率锁梦卫清剿长老余党,心中却担忧着某个被囚禁多年的故人;听见凌风在外焦急踱步,愧疚与担忧几乎将他淹没;甚至听见后山某处,一只受伤的母鹿正哀鸣着寻找走失的幼崽...
众生悲喜,尽入心中。
阿竹缓缓睁开眼,世界在她眼中已截然不同。空气中流淌着无数细微的情感波动,她能感知到每个人的情绪色彩:银狩是冷冽的深蓝中藏着一点炽热的橙红;凌风是混乱的灰黑与自责的暗紫;而洞外那些锁梦卫,大多是空洞的苍白,仿佛被抽走了自我的色彩。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有莹白微光流转——那是莲子赋予她的共情力具象化。
“你...你做了什么?”长老惊恐的声音传来。
阿竹抬头,发现长老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在他眼中,她此刻恐怕十分骇人——双目流转着月华般的清光,周身有细微的光尘环绕。
“我在听。”阿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无数声音在其**鸣,“听你藏在心底的恐惧——你怕失去控制,怕被人发现你的虚弱,怕二十年前的旧事重演...”
长老脸色骤变,像是被窥见了最羞耻的秘密:“闭嘴!”
他猛地抬手,故技重施,噬梦黑雾再次扑来!
但这一次,阿竹只是静静看着。在她新生的感知中,那黑雾不再可怕,而是由无数扭曲的恐惧与贪婪编织而成。她甚至能“听”到其中被困的残魂哀嚎。
她抬起手,指尖莹白光芒流转,轻轻点向黑雾。
没有碰撞,没有爆炸。白芒触及黑雾的瞬间,如同暖阳融雪,黑雾无声消散,其中被困的残魂得到解脱,化为点点光尘升腾消散。
“不可能!”长老踉跄后退,眼中首次露出真正的恐惧,“噬梦咒怎么可能被...”
“因为这不是摧毁,”阿竹走向他,每一步都带着流转的光尘,“这是理解,是释放。”
她停在长老面前,目光穿透他狰狞的表象,直抵内心:“你渴求噬梦镜的力量,不是为什么野心,而是因为害怕——害怕衰老,害怕被遗忘,害怕像你哥哥那样...”
“住口!”长老嘶声打断,浑身颤抖。
阿竹却继续轻声说道,语气带着悲悯:“你哥哥凌云护法才是师父属意的继承人。你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直到...你找到了噬梦镜的记载。”
她伸出指尖,轻轻点向长老眉心。这一次,没有攻击,只有共享。
长老浑身一震,眼中景象骤变。
他通过阿竹的共情力,清晰地“看”到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的记忆:
凌云护法战死前望向妻女的不舍;阿竹娘自封记忆时的绝望;剑灵被强行抹去记忆、打入锈剑的痛苦;无数被噬梦咒吞噬者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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