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死寂,浓得如同凝固的琥珀。镜中虚影那蛊惑又冰冷的低语,如同毒蛇的涎液,依旧在阿竹的识海中丝丝缕缕地缠绕、渗透——“扔掉它…获得力量…毁灭一切…”。她握着霜魄剑柄的手,因为极致的挣扎而剧烈颤抖,指节绷得发白,几乎要嵌入那冰冷粘腻的糖浆层中。
扔?还是不扔?
信任那镜中如同自己内心黑暗倒影的虚影?还是信任怀中这柄充满了谎言、算计,却也曾在最关键时刻挡在娘亲身前、自封灵性的残剑?
抉择如同两座巨山,压得她喘不过气,灵魂仿佛要被撕成两半。
就在她的意志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手臂即将遵循那毁灭的诱惑而扬起的千钧一发之际——
怀中那一直死寂压抑的“糖浆棒槌”,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震颤,不是嗡鸣,而是一种…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艰难破开重重阻滞的、细微的悸动。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柔和的光芒,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第一颗星子,竟从那污秽厚重的琥珀色糖浆层深处,顽强地透了出来!
那光芒并非剑灵以往表现出来的任何一种力量——不是冰冷的杀意,不是狂暴的毁灭,也不是贪婪的吸力。而是一种…温润、内敛、带着淡淡莹白暖意,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与恐惧的…安宁之光。
阿竹猛地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糖浆层靠近剑格的位置,那层粘稠污秽的物质,正被内部那团温暖的莹白光芒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推开”、“净化”。虽然范围极小,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清晰无比!
随着温暖光晕的扩散,一小块东西,缓缓从被净化的糖浆下“浮”了出来。
那是一块玉。
一块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边缘圆润的玉石。玉质细腻温润,通体呈现出一种柔和而温暖的乳白色光晕,仿佛凝聚了一小片月光,又像是…母亲掌心最温暖的温度。玉石表面,用极其精细的刀工,刻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桂花。
这玉…这温暖…这桂花…
阿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些许镜中虚影带来的冰冷蛊惑。
“…拿着它。”
一个声音响起。
不再是那狂暴的、刻薄的、或充满贪婪与算计的意念咆哮。而是…一种阿竹从未听过的、属于剑灵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沙哑、干涩,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后、深入骨髓的歉疚与…笨拙的温柔。
“这是…‘护心玉’…” 剑灵的声音很轻,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锈蚀的齿轮中艰难挤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挚,“…是你娘…当年…亲手…挂在我剑穗上的…”
它的意念中,浮现出一幅极其短暂却清晰的画面:一片桂花树下,绿衣女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将一根编着红绳、缀着这枚小小暖玉的剑穗,轻轻系在流光溢彩的霜魄古剑剑柄之上。阳光透过桂花枝叶,洒在玉上,温暖而宁静。
“她说…我杀气太重…戾气太深…需得以温和之物…稍加中和…” 剑灵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久远而深切的怀念,“…这玉能宁心静气…更能…抵挡世间大多数…惑人心神的…幻术邪法…”
护心玉…娘亲的…能抵挡幻术…
阿竹颤抖着,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那枚散发着温暖光晕的小玉。
指尖传来的,是真正温暖踏实的触感,如同寒冬里捧住的一杯温水,瞬间驱散了镜中虚影带来的阴冷与蛊惑,也稍稍抚平了她心中那疯狂的毁灭欲念。
“…之前…没告诉你…” 剑灵的声音顿了顿,那沙哑的嗓音里,痛苦与歉疚几乎要满溢出来,“…没告诉你…你娘的真正死因…没告诉你…‘噬梦印’的来历…也没告诉你…那些老东西的真正目标…”
“…是怕…” 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怕你…恨我。”
“恨我…没能护住她。”剑灵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那不再是表演,而是血淋淋的剖白,“当年…我自封灵性…本以为能暂时平息风波…换取时间…可我低估了玄肃他们的贪婪和狠毒…也高估了他们的底线…”
“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得到‘噬梦’的力量!得不到完整的…就要剥离…就要…毁掉!” “我陷入沉眠…无力阻止…等我再次被零星供奉的执念勉强唤醒…你娘…早已不在…而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我把你带在身边…用最严苛的方式逼你练剑…用最恶毒的话骂你…是想让你快点强大…快点有自保之力…我想掩盖你的灵根特质…我想把你变成一柄普通的、不起眼的‘剑鞘’…或许能瞒过他们的探查…”
“可我…我又错了…” 剑灵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惨然,“‘噬梦’的本源…早已通过血脉与你共生…它注定会苏醒…我的掩盖…反而成了阻碍你的枷锁…我的急躁…更是把你推向了更深的恐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