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阿竹。她湿透的身体瘫在冰冷黑岩上,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潭水腥冷的铁锈味和化灵寒髓侵蚀经脉的刺痛。剑灵那充满贪婪与蛊惑的咆哮,关于“锁梦链”和潭底被封印力量的疯狂低语,依旧在她混乱的识海里嗡嗡作响,与镜中虚影那冰冷刺骨的警告疯狂撕扯。
该信谁?那妖异镜影口中吞梦成尊、别有所图的破剑?还是这急切渴望她深入寒潭、取回所谓“本源”的剑灵?
混乱如同沼泽,让她越陷越深。而唯一能映照出某些“真实”的,只有那面斜靠在黑岩上的…噬梦镜。
剑灵似乎耗尽了力气,或因过度激动触及了封印,再次陷入沉寂。怀中那“糖浆棒槌”死沉死腻,只余下糖浆层下微弱而不祥的悸动。
机会!
一个疯狂、大胆、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猛地攫住了阿竹的心神——她要留下一点“凭证”!一点能让她避开剑灵窥探、独自求证那镜中诡影的凭证!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面古朴的铜镜。镜身边缘,因岁月侵蚀和先前剑灵狂暴剑气的冲击,有几处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纹和翘起的碎片。
就是那里!
阿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支撑起冻僵的身体,如同最蹩脚的小偷,手脚并用地爬回铜镜前。
她的手指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握拢。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目光精准地找到一处最为脆弱的、指甲盖大小的翘起铜片。
指尖抠住那冰冷的铜片边缘,用力——
“嘎嘣…”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开的脆响!
一小片不规则的古铜色碎片,被她硬生生从镜缘掰了下来!碎片边缘锋利,带着岁月沉淀的冰凉和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吸走温度的质感。
几乎在碎片脱离镜身的瞬间,那巨大的铜镜镜面,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水面被投入一颗微尘,随即恢复死寂。镜中那个妖异的倒影早已消失,只映出她此刻苍白惊恐、如同溺水鬼魅般的脸。
阿竹来不及细想,如同握着烧红的炭火,猛地将那片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铜镜碎片塞进了胸前道袍最里层、贴近心口的暗袋里!
冰冷的铜片紧贴着皮肤,激得她一个哆嗦。那寒意并非单纯的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能渗入灵魂、窥探隐秘的诡异触感。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再次浸透冰凉的衣衫。她不敢去看那面铜镜,也不敢去感应怀中剑灵,只是死死捂着胸口,那枚碎片的轮廓硌着她,带来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奇异笃实的触感。
她成功了。
接下来的路程,阿竹如同梦游。她抱着沉寂的霜魄,拖着湿冷沉重的身体,依循着剑灵早前模糊的指引,浑浑噩噩地朝着禁地外围挪动。脑海中,两个声音仍在无止境地争吵、撕扯,胸口的铜片却像一枚冰冷的锚,让她在疯狂的漩涡中保留着一丝诡异的清醒。
直到她踉跄着穿过最后一片扭曲的枯木林,近乎虚脱地靠在一株相对干净的古树背后,暂时脱离了禁地那令人窒息的核心范围时——
变故陡生!
紧贴在她心口的那枚铜镜碎片,毫无征兆地…发烫了!
并非温暖的热,而是一种灼人的、仿佛烧红铁块般的滚烫!
“啊!”阿竹被烫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掏。
然而,就在那灼热感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个声音,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碎冰相互摩擦、又带着某种奇异蛊惑力的耳语,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衣物和皮肉,直接…响彻在她的心湖深处!
是那个声音!镜中虚影的声音!却更加破碎,更加飘忽,仿佛由无数细微的回声拼凑而成,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诡谲:
“…后…山…竹…林…”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
阿竹浑身猛地一僵!后山竹林?那是清虚观相对偏僻,却并非禁地的地方,她时常去那里砍柴!
“…东…南…角……老…竹…根…下…”
碎片越来越烫,那声音也愈发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指引:
“…挖…”
“…三…尺…”
声音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积蓄力量,最后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阿竹毫无防备的神魂:
“…有…你…娘…的…骨…头…”
你娘的…骨头?!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阿竹眼前猛地一黑,几乎当场晕厥!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极致的震惊、恐惧、荒谬感和一种撕心裂肺的刺痛,如同巨浪,瞬间将她吞没!
娘…那个只在模糊记忆和旁人只言片语中存在的温婉女子…她的…骨头?!在后山竹林?!这怎么可能?!清虚观的人明明说娘是病逝后安葬在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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