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的风比后山更冷,像是无数冤魂在嶙峋怪石间吞吐着寒气,刮过皮肤,带走最后一丝温度。阿竹抱着怀中那柄裹着破布、死沉死腻的“糖浆棒槌”——霜魄古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剑灵那微弱却不容置疑的意念指引下,往这片连月光都似乎被吞噬的绝地深处挪动。
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硌脚的碎骨,分不清是野兽还是其他什么存在的遗骸。四周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息,吸入肺里,带着隐隐的刺痛。扭曲的枯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她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
“左转…避开那丛…‘蚀骨藤’…”剑灵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却依旧带着刻薄的精准,“…右边那摊水…看着清亮…踩下去…能烂掉你半条腿…”
阿竹紧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地遵循着指引。她不知道剑灵为何突然执意要深入这鬼地方,只知道怀中这柄“糖浆棒槌”自踏入禁地边缘起,就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那层污秽厚重的糖浆层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不安。
是为了寻找化解“糖疙瘩”的契机?还是…剑灵感应到了别的什么?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稠,光线几乎完全消失。阿竹只能凭着剑灵那丝微弱的意念和本能,摸索着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
“到了…寒潭…”剑灵的意念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是忌惮,又似是…期待?
穿过最后一片如同鬼爪般拦路的枯木林,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一片巨大的、漆黑如墨的寒潭,如同死寂的眼眸,镶嵌在嶙峋的怪石之中。潭水看不到底,水面没有一丝涟漪,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潭边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被寒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黑色岩石。
而就在寒潭边缘,一块格外光滑、如同被刻意打磨过的黑色巨岩上,一面东西静静地斜靠着。
那是一面铜镜。
镜身古朴,边缘缠绕着早已黯淡腐朽的蟠螭纹,铜绿斑驳,几乎与黑色的岩石融为一体。镜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根本映不出任何影像,像一块被遗忘了千万年的废铜烂铁。
在这死寂、冰冷、充斥着不祥气息的禁地寒潭边,这面蒙尘的铜镜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诡异地和谐。
“过去…看看…”剑灵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阿竹犹豫了一下,寒潭那刺骨的冷意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但剑灵的催促不容置疑。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步步挪到那块黑岩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铜镜散发出的古老苍凉气息。它似乎在这里已经放置了无尽的岁月,见证着此地的死寂与变迁。
“擦干净它。”剑灵命令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奇怪的紧绷。
阿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心头莫名地萦绕着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擦亮这面镜子,会放出什么被封印的妖魔。但她没有选择。
她用破旧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拂去镜面上厚重的积尘。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暗黄的铜质。她哈了口气,用力擦拭。
一下,两下…
随着尘垢的褪去,暗黄的镜面逐渐变得清晰,虽然依旧模糊,却已经能勉强映出人影。
镜子里,首先映出的是她身后那片死寂的、漆黑如墨的寒潭,以及潭边扭曲狰狞的怪石轮廓。然后,是她自己——
一张苍白、瘦削、沾着尘土和泪痕的脸。洗得发白的道袍,凌乱的头发,一双因为惊恐和疲惫而显得过大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茫然与无助。还有…她怀中那柄被破布紧紧包裹、只露出小半截粘腻剑柄的“糖浆棒槌”。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正常得让她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稍放松,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了镜中影像的…眉心之处!
那里!
就在她眉心正中央的皮肤之下!
竟然…悬浮着一团东西!
那是一团极其诡异、不断蠕动翻滚的…浓稠黑雾!
那黑雾并非影子,也非污渍,而是像拥有生命的活物!它深邃得仿佛连接着某个无尽的虚空,边缘丝丝缕缕,如同扭曲的触手,不断试图向外蔓延,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在眉心的方寸之地!黑雾的核心处,隐隐有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闪烁明灭,如同恶魔的独眼!
这…这是什么?!
阿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惊骇让她如同石雕般僵在原地!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着伸向自己的眉心——平滑的皮肤,冰冷的触感,什么都没有!
可镜子里!那团狰狞蠕动的黑雾!清晰无比!就在她的眉心!
“噬…噬梦印!!!”
剑灵那虚弱的声音,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猛地炸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之事的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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