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指尖还沾着山巅的寒凉,那尊人形石伫立在罡风里不知多少年月,石身被吹得泛着一层细腻的哑光,唯有刻着文字的区域棱角分明——那些字非篆非隶。
笔画如虬龙盘绕,有的勾连处似有云纹隐现,有的收尾处又带着几分剑刃劈砍的凌厉,指尖划过石面时,能触到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有人以精血为墨、以灵力为刀,一笔一划凿进石头里。
他从怀中取出叠得整齐的玄铁拓纸,纸页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是他特意备来拓印古刻的。
风裹着松涛掠过,拓纸被吹得微颤,方宇腾出一只手按住纸角,另一只手蘸了些随身带的朱砂膏,指尖顺着文字的纹路慢慢描摹。
朱砂落在石缝里,与深灰色的石面撞出刺眼的红,每拓完一字,他都要凑到眼前细看——那些字像是有生命般,在天光下隐隐透着极淡的金芒,可他翻遍了脑海里的典籍,竟连半个相似的字形都寻不到。
不知不觉间,拓纸已积了厚厚一叠,垒在石人脚边像座小小的书山。方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最后一张拓纸小心翼翼叠好,塞进怀中的锦袋里。
山风渐烈,吹得他衣袂翻飞,他索性背靠着石人坐下,后脑勺抵着微凉的石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人的腿部——那里的石质似乎比别处更温润些,靠近膝盖的位置,有一处与文字笔画弧度恰好契合的浅凹。
“咔嚓——”
细微的机括声在罡风里格外清晰,方羽猛地直起身,就见石人从肩颈到腰腹处裂开一道暗缝,石屑簌簌落在脚边,暗缝里漏出一股陈旧的气息,混着泥土的腥甜与淡淡的灵气,与山巅的凛冽截然不同。
他攥紧了怀中的拓纸,借着天光往缝里望,只见一道狭窄的通道蜿蜒向下,黑得像是吞人的渊薮。
没有半分犹豫,方宇足尖一点石面,身形如轻羽般滑进通道。甫一入内,潮湿的凉意便裹了上来,他抬手挥出一道冥火——幽蓝的火焰在指尖跳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却不烫手,火光漫开时,照亮了两侧的岩壁:
岩壁上布满了细小的灵脉纹路,银辉顺着纹路缓缓流淌,像是凝固的星河,脚下的阶梯是青黑色的陨铁所铸,每一级都刻着与石人文字同源的符号,踏上去时,能感觉到微弱的灵力顺着鞋底往上涌。
他循着阶梯快步向下,脚步声在通道里撞出悠长的回响,冥火的光在前方拉扯出长长的影子。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竟是一处圆形洞府,洞府穹顶缀满了发光的萤石,像是把夜空搬进了山里,而洞府中央,一方白玉石台悬浮在半空中,台面上铺着块暗紫色的绒毯,绒毯上盘膝坐着位老者。
方宇的脚步骤然顿住,冥火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老者身着一件紫金镶边的法袍,袍角垂落的云纹在萤石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即便蒙着薄薄一层尘埃,也难掩其华贵。
他的白发如霜雪般垂至肩头,发丝间不见半分杂色,却并非干枯的灰白,而是透着玉石般的莹润;面容光洁得不见一丝皱纹,眉骨高挺,鼻梁端正,双目紧闭,唇线抿成一道平和的弧度,唯有鼻翼间那缕极淡的白气缓缓起伏,证明他并非石雕。
石台四周的空气里,漂浮着几缕金色的光丝,那些光丝与方宇拓印的文字纹路一模一样,正绕着老者缓慢旋转,像是在守护,又像是在等待。
方宇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往前挪了半寸,冥火的光刚好照到老者垂在膝上的手——那只手的指节修长,掌心向上,腕间缠着一串墨色的珠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微型的古字,与石人身上的文字如出一辙。
风从通道口吹进来,卷起老者的一缕白发,也吹动了那些金色光丝,光丝掠过方羽的脸颊时,他忽然觉得指尖的冥火颤了颤,像是与这洞府里的气息产生了某种共鸣。
方宇的目光落在白玉石台侧面——那里嵌着一枚巴掌大的墨玉珏,玉质通透如凝脂,边缘雕刻着细密的云雷纹,纹路深处隐有金芒流转,与石人文字的气息隐隐呼应。
他伸手将玉珏取下,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面,便觉一缕微弱的灵力顺着指缝钻入体内,像是在牵引着什么。
他依着修士探查秘宝的惯例,屈指在玉珏中央轻轻一点。“嗡”的一声轻响,玉珏表面泛起一层莹白的光晕,光晕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虚影——正是方才静坐石台的老者,只是此刻虚影中的他双目圆睁,眉宇间满是悲愤,声音透过光晕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却依旧铿锵有力:
“老夫崆峒派掌门天虚子!三百年前,遭孽徒顾星辰偷袭,满门上下三百七十二口,尽丧其手!我崆峒派传承万年的基业,一朝化为焦土!”
虚影中的天虚子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周身甚至浮现出淡淡的血色:“那顾星辰为夺我派镇派至宝‘帝尊道种’,竟以禁术将我残魂囚于此地,日夜拷问秘宝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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