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坐标锁定的是南宋绍定年间,绍兴府城外的驿馆,”青林按下最后一个校准按钮,余光瞥见身边的刘彬正对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
后者手里攥着打印出来的《夜书所见》全文,指尖在“萧萧梧叶送寒声”那行字上反复摩挲,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作为狂热的古典文学迷,刘彬对叶绍翁的执念不亚于上次对张继。上次从寒山寺回来后,他翻遍了图书馆所有南宋文献,甚至手绘了叶绍翁的生平时间轴,此刻身上穿的仿制宋式襕衫,还是特意托汉服店定制的。“你说咱们这次能赶上他刚动笔的时候吗?”刘彬的声音带着雀跃,又藏着几分紧张,“上次张继都快写完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青林还没来得及回答,穿梭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仪表盘上的红色波纹骤然收缩,化作一道稳定的光柱包裹住两人。
穿越成功……
脚踏实地的瞬间,穿越者刘彬差点踉跄着摔倒。
他扶着身边一棵老梧桐树站稳,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座低矮的驿馆,土墙斑驳,屋顶铺着青灰色的瓦片,几株梧桐树枝桠斜斜地伸到院墙上,叶子在暮色里泛着暗绿色的光。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泥土与河水的腥气,和上次唐代苏州的气息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穿越千年的真实感。
“能量读数稳定,时空屏障完整,我们有四个小时。”穿越者青林低头看了眼手腕终端,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显示,他们此刻身处南宋绍定五年的深秋,正是史料中叶绍翁途经绍兴府、创作《夜书所见》的时间段。
他下意识摸了摸穿梭器的外壳,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上次在安史之乱的洛阳,就是因为能量屏障破裂,差点让他们困在战火里。
刘彬已经快步走到驿馆门口,透过半掩的木门往里张望。
驿馆的院子不大,中间摆着一张石桌,旁边有两个石凳,墙角堆着几捆干草,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驿卒正蹲在灶台边生火,烟筒里冒出的青烟在暮色中袅袅上升。
而在石桌的另一侧,坐着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
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鬓角已有些斑白,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没有翻看,只是望着院墙上的梧桐叶出神。
他的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眼神里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像此刻笼罩在驿馆上空的薄雾,连最后一缕夕阳都无法穿透。
“是叶绍翁。”刘彬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他之前查过叶绍翁的画像,眼前这人的轮廓、神态,甚至连长衫领口磨出的毛边,都与文献记载完全吻合。
更重要的是,石桌上摆着一方砚台,墨锭已经研磨好,旁边摊着一张泛黄的麻纸,纸上干干净净,显然还没动笔——他们赶上了最关键的时刻。
青林拉着刘彬躲到院墙外的梧桐树后,尽量让自己的身影藏在树影里。南宋的驿馆很安静,只有驿卒添柴的声响、风吹梧桐叶的“萧萧”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叶绍翁依旧保持着眺望的姿势,目光似乎穿透了驿馆的土墙,落到了遥远的天边。
“他这时候应该是刚从福建离任,准备回钱塘老家吧?”刘彬凑到青林耳边轻声说。根据史料记载,叶绍翁曾在福建建安做过小官,绍定五年深秋离任,途经绍兴府时因天晚留宿驿馆,恰逢秋风萧瑟,又看到邻院儿童挑灯捉促织的场景,触景生情写下了《夜书所见》。
青林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叶绍翁手边的麻纸上。那纸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随身携带了许久,砚台里的墨汁泛着细腻的光泽,看得出是精心研磨的。他突然想起自己上次修改穿梭器时的场景——为了精准锁定叶绍翁的坐标,他连续三天没合眼,反复校准暗物质扰动参数,甚至偷偷调用了实验室的超级计算机。那种对目标的执着,似乎与此刻叶绍翁凝视远方的专注,有着某种跨越千年的呼应。
就在这时,一阵秋风吹过。院墙上的梧桐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正好飘落在叶绍翁面前的石桌上。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那几片落叶上,眉头蹙得更紧了。
叶绍翁终于动了。他伸出手,轻轻捡起一片梧桐叶,指尖在叶脉上细细摩挲,仿佛在触摸一段遥远的记忆。片刻后,他放下树叶,拿起毛笔,笔尖在墨汁里轻轻蘸了蘸,悬在麻纸上方,却没有立刻落下。他的目光再次望向远方,嘴唇动了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萧萧梧叶送寒声。”低沉的声音从驿馆里传来,虽然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青林和刘彬耳中。叶绍翁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喟叹,仿佛将满腔的思乡之情都融入了这七个字里。毛笔在纸上落下,墨迹晕开,笔画间带着一种压抑的顿挫感,尤其是“寒”字,收尾时顿了一下,墨色比其他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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