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星舰跃迁时的蓝紫色残像,耳边却已灌满了陌生的喧嚣——不是引擎的轰鸣,而是金属撞击石头的脆响,混合着某种粗砺的呼吸声,像老式风箱在拉动。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能量武器,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粗糙,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着件亚麻长袍,布料上还沾着不明污渍。
全息屏幕在视网膜上展开,跳跃的数据流却让他皱紧了眉:时间锚点显示为公元1501年,空间定位在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某个石工坊,而能量读数……几乎为零。
青林又一次穿越了
他又一次穿越到地球,还失去了所有高科技装备的支援。
就在这时,那阵持续不断的凿击声突然停顿。青林猛地抬头,看见石工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巨人般的男人。
男人**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被粉尘覆盖,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
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雕塑般的棱角,汗水顺着脊背的沟壑往下淌,在腰际汇成小溪,却没冲掉那些深褐色的石料粉末。
他手里握着把青铜凿子,锤头还沾着新鲜的石屑,正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大理石。
那块石头足有三米高,已经被凿出了大致的轮廓。青林的目光扫过那流畅的肩线和微微侧转的头颅,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这是《大卫》,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他竟然穿越到了米开朗基罗创作《大卫》的现场。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托斯卡纳口音。他没有回头,视线依然死死锁在石料上,仿佛那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藏着活物的躯壳。
青林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历史数据库里的信息:“我是……一个旅行者。迷路了。”这个时代的人大概无法理解“穿越者”这个概念,他只能选择最稳妥的说法。
男人终于转过身。他的脸比教科书上的画像更粗犷,眉骨高耸,鼻子挺直,下巴上布满了虬结的胡茬。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像两簇燃烧的火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旅行者?”他嗤笑一声,随手将凿子扔在石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这里不是客栈,是我的战场。”
“战场?”青林愣住了。
“当然。”米开朗基罗走到墙角拿起皮囊,猛灌了几口清水,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像精心雕琢过,“每块石头里都锁着一个灵魂,我要做的就是把它解放出来。这难道不是战争?”他指了指那块大理石,“看见没?它在尖叫,它想出来。”
青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冰冷坚硬的石料。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尚未完成的腿部线条时,终端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数据流在快速刷新,一行小字闪过:检测到高强度生物场共振,频率匹配……人类情感?
这不可能。终端的生物场扫描仪早就失灵了,更何况是针对一块石头。
米开朗基罗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已经重新拿起了凿子。“别站在那里像尊石像,要么滚出去,要么就看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整个世界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见证他与石头的角力。
青林选择留下。作为星际考古学的研究生,他曾在虚拟博物馆里见过无数次《大卫》的复刻品,但没有任何一件能比得上眼前这初具雏形的原石带来的震撼。米开朗基罗的动作粗暴而精准,锤头落下的每一次敲击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凿子在石料上游走,剥离的不是石屑,而是某种被禁锢的生命力。
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米开朗基罗从不画草图。大多数艺术家会在石料上勾勒轮廓,但他只是凭着感觉凿击,仿佛能直接看到石头内部的完美形态。有好几次,凿子明明偏离了青林眼中的“正确”位置,可当石屑落下,露出的线条却比想象中更和谐,更具张力。
“你怎么知道该在哪里下凿?”青林忍不住问。
米开朗基罗头也不抬:“石头会告诉我。”他敲掉一块多余的石料,粉尘扬起,在从天窗射入的阳光里跳舞,“它有自己的意志。我的任务不是创造,是倾听。”
青林的终端又在震动,这次弹出的是一段模糊的三维建模图——正是《大卫》完成后的形态,但模型边缘却闪烁着不稳定的波纹。他忽然想起导师曾说过的一个假说:在某些特定的时空节点,艺术创作会引发时空结构的微扰,优秀的艺术品本身就是一种不稳定的时空结晶。
难道米开朗基罗不是在创作,而是在“提取”某种存在于时空夹缝中的完美形态?
夜幕降临时,米开朗基罗才停下工作。他把工具扔在一旁,倒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很快就发出了沉重的鼾声。石工坊里只剩下青林和那块沉默的石头。
青林走到石料前,伸出手轻轻触碰冰冷的表面。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终端突然发出强烈的警报声,全息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一行红色的文字上:检测到高浓度时空能量,来源:未完成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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