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星空记 第286章 质数雾

“您是？”

一个略显沙哑的德语口音在壁炉边响起。

穿越者青林转过头，看见个穿深棕色燕尾服的男人正从扶手椅上站起，手里捏着支羽毛笔，稿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

男人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副铜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水，映着跳动的火光。

“我……”青林的舌头像被胶水粘住了。

他认出男人胸前的怀表链扣上刻着的族徽——那是18世纪普鲁士贵族特有的纹饰。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书架上的书籍，最显眼的那本《数学史》封面上，印着“1742”的出版年份。

“看来您不是宫廷信使。”男人打量着他身上的实验服，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您的衣着很特别，像是……炼金术士的新制服？”

青林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防静电服，胸前印着的质能方程在烛光下显得诡异又突兀。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个名字：“青林。”

“克里斯蒂安·哥德巴赫。”男人微微颔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虽然不知道您从哪里来，但能在这样的雪夜闯入我的书房，想必不是寻常访客。”

青林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哥德巴赫？那个提出“任何大于2的偶数都可写成两个质数之和”的数学家？他穿越到了1742年的普鲁士，正坐在哥德巴赫的书房里？

壁炉里的松木噼啪作响，哥德巴赫重新坐回扶手椅，将稿纸推到桌面中央。青林凑过去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德文，夹杂着大量数字算式，最醒目的是一串等式：

4=2 2

6=3 3

8=3 5

10=5 5=3 7

……

这些等式像一串密码，瞬间激活了青林的记忆。这是哥德巴赫猜想的原始形态——他正在验证那些偶数是否能分解为两个质数之和。

“遇到难题了？”青林的声音有些发颤。作为理论物理博士，他对这个悬置了近三百年的数学难题再熟悉不过，却从未想过能亲眼见证它的诞生。

哥德巴赫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数字上滑动：“您看，这些偶数都能拆成两个质数。我验证到了100，都是如此。可如何证明所有偶数都符合这个规律？”他叹了口气，“就像在雾里行走，能看见脚下的路，却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通向终点。”

青林看着那些数字，突然想起粒子对撞机里的质子轨迹。质数的分布与微观粒子的能量级有着奇妙的相似性，都带着某种无法预测的随机性，却又暗藏着深层规律。他下意识地拿起羽毛笔，在空白处写下：

“任何大于2的偶数=质数 质数”

哥德巴赫的眼睛骤然亮了。他盯着这个简洁的表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没错！就是这样！我之前写了三页纸来描述，您只用一行字就说清了。”他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您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青林的心猛地一沉。他差点忘了，此刻的哥德巴赫还未将这个猜想公之于众，更未寄给欧拉。自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无疑会引发怀疑。

“只是……偶然想到。”他慌忙掩饰，“在我的家乡，孩子们会玩类似的数字游戏。”

哥德巴赫没有追问，注意力重新回到等式上。“质数是数学的基石，就像宇宙的原子。”他突然说，“所有整数都能拆成质数的乘积，就像万物都由原子构成。可为什么偶数偏偏需要两个质数来合成？这其中一定藏着宇宙的某种对称法则。”

青林的呼吸微微停滞。这与粒子物理中的对称性破缺理论何其相似！基本粒子通过不同的组合形成物质，质数通过不同的相加构成偶数，两者都遵循着某种深层的组合逻辑。他忽然意识到，哥德巴赫的直觉已经触碰到了数学与物理的交叉地带——只是在18世纪，还没有人能将这两个领域连接起来。

接下来的几小时，两人沉浸在数字的海洋里。哥德巴赫从书架上翻出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指着其中关于质数无穷多的证明：“既然质数有无穷多个，为什么两个质数相加就能覆盖所有偶数？这就像用无穷多的砖石，恰好能铺就一条通往无穷远的路。”

青林想起了黎曼ζ函数。这个诞生于百年后的数学工具，正是通过解析延拓将质数分布与复数平面联系起来，而哥德巴赫此刻的困惑，恰恰指向了ζ函数非平凡零点的分布规律。他拿起笔，在纸上画出一个简单的复平面：“如果把质数放在这个平面上，它们的轨迹或许能形成某种连续的曲线。”

哥德巴赫盯着那个由横轴和纵轴构成的十字，突然拍手道：“就像星空！每个质数都是一颗恒星，而偶数是它们的引力交点！”他兴奋地在纸上画了许多点，用线将成对的质数连接起来，最终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您看，每个偶数都在这张网上！”

烛光在两人脸上跳跃，那些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跳着神秘的舞蹈。青林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与实验室的全息投影重叠——哥德巴赫笔下的质数网络，竟与他模拟的量子纠缠态有着惊人的相似。质数之间的“配对”与量子之间的“纠缠”，似乎遵循着同一种深层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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