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中睁开眼,鼻腔里灌满了马粪与煤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粒子束发生器,却只触到一片粗糙的麻布——那是件灰扑扑的短打,衣襟上还沾着不明污渍。
“醒了?还愣着做什么!” 粗粝的嗓音在耳边炸响。青林猛地抬头,看见个络腮胡兵卒正用长矛戳他的脚踝,“快起来搬军粮,耽误了大汗的南征,砍了你这南蛮子的脑袋!”
南蛮子?大汗?青林环顾四周,瞬间如遭雷击。黄土夯实的城墙下,穿着皮甲的骑兵正驱赶着成队的民夫,远处的角楼飘着面狼头旗,旗面中央的“元”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视网膜投影还残留着星际跃迁时的乱码,可眼前的一切分明指向一个被历史课本反复提及的名字——忽必烈。
“愣着找死吗?” 兵卒的长矛又戳过来。青林踉跄起身,瞥见对方腰间的弯刀反射着冷光。他曾在星舰博物馆见过这种环首刀的复制品,属于十三世纪的蒙古帝国。掌心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麻布,穿越理论课上的警告在脑中炸开:绝对不要干预低文明时空的历史进程。
可当他跟着民夫队伍走进大都城门时,所有的警告都被眼前的景象冲散了。
夯土城墙竟嵌着烧制的琉璃瓦,阳光下泛着孔雀蓝的光泽;街面上,波斯商人正用算盘与汉人掌柜讨价还价,穿突厥服饰的少女提着葡萄串走过,辫梢的银铃叮咚作响。这哪里是史书里“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蛮族都城?分明是座跨越欧亚的文明熔炉。
“新来的,把这袋稻子扛到北仓。” 管事的声音打断他的怔忡。青林扛起麻袋,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调整重心——这具身体显然比他在星际学院时孱弱得多。路过一处高台时,他看见群人正围着布告牌议论,挤进去才发现是张手绘的舆图,墨迹未干的箭头从大都一直延伸到南海。
“听说了吗?大汗要征日本了。” 穿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人低声说,“上月刚派了高丽人去劝降,那岛上的倭人竟杀了使者。”
“杀我大元使者?” 旁边的蒙古兵拍着腰间的刀,“等战船造好,定要踏平那弹丸之地!”
青林的心脏骤然缩紧。他记得这段历史:忽必烈两次征日都因台风惨败,数十万将士葬身海底。而此刻,那些即将被台风吞噬的战船,或许正在通州的船坞里日夜赶工。
夜里躺在草料堆上,青林终于理清了头绪。他的跃迁舱应该是在穿越虫洞时发生了坐标偏移,掉进了公元1274年的元大都——正是忽必烈第一次征日的前夕。视网膜上断断续续的数据流显示,跃迁舱的能量核心还剩3%,勉强能启动一次微型时空锚,却不足以支撑返程。
“喂,南边来的。” 邻铺的汉子凑过来,嘴里带着酒气,“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干苦力的。” 他露出发黄的牙齿笑了笑,“我叫王二,老家在襄阳。”
襄阳?青林猛地坐起身。那座抵抗蒙古最久的城池,去年刚被攻破。
“城破那天,我娘把我塞进水缸……” 王二的声音低下去,“后来就被抓来当民夫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大汗要在琼华岛建水晶宫,用的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太湖石。”
琼华岛?青林想起元大都的宫苑布局,那是后来北海公园的前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能利用对历史的预知,找到接触忽必烈的机会。
三日后,青林故意在搬运石料时“扭伤”了脚踝。当兵卒要把他拖去乱葬岗时,他挣扎着喊:“我会算!我能算出海船何时启航最吉利!”
这话果然引起了管事的注意。在被押到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官员面前时,青林强作镇定,说出了早已编好的理由:“小人祖上是钦天监的,懂些星象历法。” 他盯着对方腰间的金鱼符,那是元朝太史院官员的信物。
“哦?那你算算,明日是否适合造船?” 官员捻着胡须发问。
青林调动起所有关于古代天文的知识,结合视网膜上残留的星图数据:“明日辰时,木星守角宿,正是伐木造船的吉日。” 这是他根据行星运行轨迹推算的,准确率至少90%。
官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三日后,当青林的预言应验时,他被带到了太史院。穿过摆满浑天仪和漏刻的院子,他见到了那个改变世界史的男人。
忽必烈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穿一件织金锦袍,发辫上系着红宝石串。他比画像上更显苍老,眼角的皱纹里嵌着风沙的痕迹,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看穿万里之外的战场。
“你就是那个懂星象的南人?” 忽必烈的汉语带着草原口音,却异常清晰。
青林跪下磕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小人青林,不敢称懂,只是略知皮毛。”
“皮毛?” 忽必烈转过身,手指点向舆图上的日本列岛,“那你说说,朕何时出兵最好?”
空气瞬间凝固。青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干预历史的警告再次响起。可他看着忽必烈眼中的雄心,忽然想起史料里那些死于台风的士兵——其中或许就有王二这样的普通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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